大部分人都觉得女帝说话很是深奥,但又很莫名其妙。可她的话又如箭矢一般,总能角度刁钻地直射人心。
但不同的人听着,反应究竟是不一。
轩辕陵方才听她提及兄弟相残一事,心头忽的一跳,以为是在说自己。
他凝眉细想,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女帝会知道吗?看样子像是知道,却并不想理会吧?要不然,何必如此藏头露尾地暗示什么,直接处置了他便好。
心到底不能彻底定下来,毕竟心虚。轩辕陵全身微冷,僵站着继续听女帝的下文。
女帝闲闲坐在龙椅上,看起来既似正襟危坐,隔得远了,又偏偏给人几分慵懒而危险的感觉。她的眼神是亘古不变的冰冷漠然,仿佛对下面站的到底是谁们漠不关心。
实际上,她本就无需在意这些。然而严格来说,他们之间也并不很像君与臣的关系,而是另一种较为奇特的等级关系。
女帝斜看着下面的人,轻叹一声,再度转了话题道:“罢了,有什么样的因,将来便有什么样的果,朕无需再多言。现在,来谈谈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何,论功行赏。”
但,相应的,论罪处罚!
大家都恭谨地微低了头,静静等待着。有些人心底热切而又忐忑,有些人却浑不在意,轩辕夜更是一脸困倦地将头靠在了颜羽的肩上,闭上眼小憩。
女帝真是害人不浅,每次一有集会,便要早早地起床梳洗,而后还要再赶小半个时辰的路。
想他当年,都是不怎么睡觉的。成了傻子以后,简直是把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了。
听与不听都没什么,反正和他也没关系。无功无过,应该是这样吧?
女帝道:“之前朕觉得你们太弱,是要求太高。若细想,照你们的年龄阅历,能修到如此地步,也算难得。参差不齐倒是难免,不过只要积极上进,总会让人刮目相看。朕这里奇珍异宝多得很,却不知你们想要什么?”
无人回应,大家都知道她说话的风格,现在一定还没说完呢。
她果然继续道:“难得来一次,万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除了昆珝所产独一无二的珍玉之外,朕打算赏你们每人一本朕所著《治国要略》,此外,先前收集的令牌,也是作数的。”
幽冷的声音空灵到缥缈,在殿中缓缓回旋,每一个人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却又似乎落到了某些人心上,轻轻一击,便能掀起巨浪。
尽管女帝有些举动让人异常不解,但不可否认,这些天以来,她展现最多的并不是清冷孤绝、尊霸无双的气质,反而是一种奇特的睿智超达。她仿佛什么都知道,却总是点到为止,让他们慢慢体会。
而能北境,已很久未曾出现过真正的天下一统。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能在天底下人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坐上了至尊之位?
自有明眼人看得出来,她并不热爱权力,虽然有些事像是随行妄为,但必然有其深意。她著的书,定然是治国良方!
服气也好,不服也罢,这个女人,现在在他们面前,确实有高高在上的资本。有些人的才华,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女帝像是想起什么,又漫不经心道:“在昆珝,若按你们自身腰牌的等级,可在‘破军’中挑十人做护卫。若有人觉得赏赐不够,大可以私底下向朕说明。还有,如果谁看上这里哪位女子,只要人家答应,带走便是了。”
众人都是心里微奇,未曾想女帝居然如此开明。随即又想到,她说的该大半是宫女吧。
但此时已有人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譬如,请求赐婚。昆珝之中,总有地位更高的女子。况且,女帝不已经暗示了,有些事可以私底下再说吗?
容他们想了片刻,女帝唇边笑意极浅,声音也刻意缓了几分道:“实际上,朕的书已是人间至宝。然而一样米养百样人,看同一本书能学得什么,还要看你们自己了。学得好,它便能给你最想要的。”
轩辕夜倒拿着宫人刚刚发给他的一本书,随手翻了翻之后,扔了。
段清黎悄悄瞥了女帝一眼,又看看轩辕夜,心里想着,这样装疯卖傻的日子,大概快要结束了吧。
尽管女帝一再强调了一下此书的重要性,但有些人还是觉得这样太少了点儿。可好处在于,这样似乎比较平均,没什么让人眼红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女帝并未说完,她微扬了声调,精锐的目光缓缓扫着下面一群年轻的身影,问道:“在场诸位,可有人愿留此,为朕效力?”
她的唇角带着浅淡却又难得的笑意,娇红双唇微微弯着弧度,目光虽平静,却又好似别有深意。
本来,除了各国皇室之外,女帝还鼓励民间能人贤士前往昆珝。今日一看,求贤之心,果然是真的。
等了一会儿,见有人虽然神色犹豫,但并未做出决断,女帝浅笑道:“诸位大可再留几日,等做了决断再离开也不迟。现在,朕告诉诸位,你们需要做些什么。”
“毫无疑问,将来某日,北境各国,必然臣服于朕。朕,也不会再韬光养晦,今日便是要宣告北境,请做好准备。”
女帝语气平静至极,显然这样的话早已深植心底。
“诸位大可放心,朕对你们的小国家并无兴趣,周朝什么样,北境以后便什么样。”
轩辕夜这时终于明白了大半,怪不得一直想不通女帝到底以何等理由存在的。周朝么?倒是有点意思。
可没等某些人脸上的凝重消敛,女帝又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瞒各位,此番昆珝之行,朕也有意寻个继承之人。否则朕百年之后,北境将陷入危乱之中。”
这句话,倒彻彻底底地让某些人眼睛一亮,目光如闪电一般。原来,先前都是陪衬玩闹,真正的巨大赏赐是这个?
继承之人!
且不管现在女帝手里到底有多少实权,单说接手之后,有了雄厚的基础,横行北境,也不是不可能!
却只有一人,会是谁?
女帝唇畔有清冷笑意绽开:“至于是谁,当然是让朕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