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念头在苏瑾脑海里转了转,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他为何没有一骗到底,非要来见自己,早已说得清楚,无需再问。
那么之前段清朗传递消息,只是试探她反应,确信无疑。
苏瑾很清楚,她现在对轩辕夜,依旧是愧疚和担心占了大多,绝对不是喜欢。可能比对普通人好些,那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但她现在不会对他说这些,就让他以为是他以为的那样好了。
一则他现在的身子太弱,她不能再打击他了。二则,她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她对他的好感越来越深也说不定呢。
苏瑾眼睑低垂了一下,敛去了悲哀的神情,问道:“你们如何计划的?我要做什么?”
轩辕夜笑:“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像这样给轩辕陵惹些麻烦就挺好的。”
他复又正色道:“不过,你如何打算的?怎么会与苏家闹到如此地步?”
苏瑾一笑:“我的打算,是离开苏家。”
轩辕夜并不问为什么,只问:“什么时候?不能太仓促,我们的局还没完全布好。”
苏瑾点头:“至少也要等你好了以后。”
你好了之后,我安心了才能做这件事。所以我现在心里第一件事,是你。
轩辕夜轻笑揽住她:“我会的。”
苏瑾眸子转了转,提到了轩辕陵,却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应对蓝宇之,便把知道的都说了:“我被蓝宇之抓走的第二天,他的举止很反常,好像是受了内伤。”
苏瑾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仔细看轩辕夜神色,但见他沉吟一会儿,忽而轻笑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笑意不减,甚是舒畅。唉,这些天他因为蓝宇之而命悬一线,却忽然知道原来蓝宇之也受了伤。据他判断还是不轻的内伤,他怎么能不开心?
轩辕夜忽然信心大增,既然是内伤,就算有再多灵丹妙药,想要彻底痊愈也需时日。问题在于,自己一定要活着,嗯。
轩辕夜笑完,却依旧在沉思,蓝宇之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受了内伤呢?那天他明明躲开了自己大半的掌风啊……
苏瑾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不知他怎么了忽而静止了一般。苏瑾试探着问道:“你今天怎么过来的?”
她想到内伤,又想到轩辕夜方才提到他以内力抵御毒性。今时不同往日,便诧异他这次如何过来的。
轩辕夜一愣,僵笑一下,把脚缩了缩,藏在裤子底下:“飘过来的啊。”
苏瑾一哼,柳眉一竖,已是颇为不满他故意岔开话题。虽然知道他的用意,可这样她更不开心。
苏瑾早就看见他身侧一片污渍,虽然痕迹已淡,还是看得见。她指给他看,询问的眼神颇为凌厉。
轩辕夜微微撅嘴,颇有几分委屈:“我有腿有脚,自然是走过来的嘛。人家穿得太厚,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瑾顿时心情复杂,轩辕夜以这样的语气说话实在是……第一次!
好吧她招架不住这样的撒娇语气……
听到他居然是一路踏雪而来,再想想方才他身上的寒气,苏瑾只觉得鼻子一酸。她觉得自己太迟钝,现在才想到他为了见自己一面,简直拼了命了。至于那一跤,肯定也不是路上,这一路上于他最困难的,应该是翻墙……
苏瑾生生忍住泪,情绪却难以抑制,扬头在他颊上印下轻轻一个吻。
轩辕夜尚在震惊之中,苏瑾已经目光毫不闪躲地解释道:“算我补偿你的。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受伤,不会……”
他总算回过神来,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也是眼神认真地回道:“虽然你强吻了人家,人家很开心。可你这么说我又不开心了,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无需道歉,不必愧疚!”
他怎么会不知道苏瑾现在对他好,大半是因为心怀愧疚?那又如何,他并不奢求什么,只要比以前好就行了。
再说了,关系总算是有进步了嘛,虽然代价有点大……
苏瑾定定看着他,想着到了晚饭时候要有人来送饭的,便问道:“那你怎么回去?”
轩辕夜眨眨水汪汪的桃花眼,眸光潋滟之中竭力做出看起来要哭的委屈模样:“你赶我走。”
苏瑾一怔否认道:“没有没有……”
轩辕夜一笑,眉眼弯弯:“那你是留我过夜?”
苏瑾顿时深深闭眼皱眉,发誓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真是阎王好惹,轩辕夜难缠。她无奈道:“你这人真是难缠……”
“就要缠着你,”轩辕夜环顾了一下,“要过夜的话,虽然你这床很大,可只有一张……”
苏瑾抿唇瞪他,轩辕夜立刻垂头丧气道:“算了,我还是爬回去吧……”
他觉得,自己真的得爬着回去了……
熟悉的眩晕感觉袭来,他心知自己不该久留,可现在已无离开的法子。他不想吓到她,让她担心。身边每个人都是纠结担心得很,他从来不希望这样。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失去快乐,想想都是一种罪过。
轩辕夜微低着头,以手撑着额,对苏瑾道:“屋里好闷,烧着火盆怎么不开窗?”
苏瑾心道,我怕你冷嘛。她一见轩辕夜举动,便知道他不舒服,却还是无奈跑去,急急将窗子稍稍开了条缝。
“轩辕夜!”
苏瑾回首,便看到他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此时已经双眼紧闭倒在床上。
她快步回身过来,将他身子扶正,仰面躺着。她又一一试了他的脉象、呼吸、心跳,才稍稍放心,知道他并没有性命之忧,却是虚弱得可怕。
苏瑾以这个角度仔细看,才觉得他的脸现在更是如刀削斧劈一般轮廓分明,明显是因为瘦削所致。她的手颤抖着覆上他的脸,细细摹着他脸上线条,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心。
她目光轻柔又哀怜,心情亦是复杂难言。很想哭一场,可是哭不出来。那天她已经哭得够了,哭有什么用?现在她只想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他?
他心里必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是一直不肯对她言明。不,可能不止是对她,恐怕是对所有人。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的悲哀深重粘稠,虽然不是她强迫的,可他为她做了什么?她又能做什么?唯一擅长的医毒,现在也派不上用场。
他为什么会倾心一无是处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