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客在午夜三更,翻出了二十年来的旧稿。一页页泛黄的纸张,写不完人世间的眷念短长。
他焚了它。
他焚了二十年的他。
一盆灰烬,此生余烟。
天将明了,青衫客收拾好包裹,推门出去。
昨夜风雨潇渺,江南的早晨,瓦舍屋檐,还在滴雨,一路向西,柳叶垂髫。
这竟是春天。
为什么你走了,还会有春天呢。
我不明白。
打你走了,我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慢。
路过一起相携登过的戏楼,寂静无声里能听到“都道是金元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那是你最喜欢的句子。
你说这戏怎么能如此悲伤,天裂了不能成全相爱的人。
我惊诧于你女子口中,说出天裂了的惊人之语。
一时默然。
戏楼下面有那五棵柳树。小时候才和你我一样高,现在已经亭亭如盖了。
记得幼年我爱唱纳兰《饮水词》,你搬来小凳坐在我跟前,听我到入迷。
唱到黄昏时候,父亲归家,总是揪着我回去。骂我学些下三滥的东西,说什么男儿该立志功名,百家之言,四书五经。
那时候其实并不懂纳兰的冰玉所恋,但觉得读来真真,手不敢释卷。
青衫客想着想着,不禁然温热婆娑。
他取道蜿蜒,天梯数百,又来到佛前。
这化生寺是我们曾来祈愿的地方。
青衫客取了一枝签。
“凭君料理花间客,莫负当初我。”
青衫客咋看之下大惊失色。这佛面祠下,如何来得饮水词呢。回顾四周,空无一人,静到令人发指。
青衫客忍不住又取一只签。
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衫客看得此句,泪又覆辙。
他把佛签全部翻出来,也不管敬或者不敬。
一只签一只签看去。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经十年踪迹十年心。”
十年了,我已老了。不见你眉如远山,目似秋水。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这场别离,岁月如歌,久沉溺,伤我已经绰绰有余。
你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尘满面,鬓如霜。
“谁念西风独自凉……”
青衫客已经读不下去,佛签满地,他伏于佛前,早已经悲惊失色,周身瘫软。
记得你曾问我,我爱你吗?有多爱你。我却回答不出。
青衫客如梦初醒,喃喃念道。
“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
“只愿你再从这桥上经过。”
久矣,青衫客回过神来,手中地下并无佛签。四周烛光通明,大堂外有扫地僧执帚落地,仿佛净去白昼光阴。
青衫客佛前伏拜一日,起来双脚一时麻痹,不能行走。
“年轻人,有何疑惑?”青衫客回头竟看见袈裟素净的白袍僧,目光如炬,望向自己。
“长老您好,我在这恐一日了,却是情深我自判憔悴,无法可解。”青衫客公谨合十,向白袍僧问礼。
“尘世花繁柳密,竟有诸多人间痴儿,毕生不悟。若依老衲所见,在这白驹过隙的天地。见她如见众生,知她单薄亦如众生。”
“所谓拈花一世界,生生幻灭,施主拿住一抹凋零秋色,又不何不放她冬晨白雪,岂不美哉。”白袍僧侃侃而谈,于青衫客犹如醍醐灌顶。
青衫客向白袍僧合十深鞠一躬,出了门去,趁夜下山了。
爱予你三寸日光,不能永夜禁锢。
青衫客头上繁星三千,心下却只怀一念。
天,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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