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宁中直的正堂里坐了几位客人,这几位都衣饰儒雅,相貌堂堂,文质彬彬,谈吐也很有修养,恐怕没有谁不愿意结识这样的朋友,但是宁中直现在就不愿意结识他们,甚至自己现在能隐身那是最好。原因也很明显,这几位便是代表燕京的士子们邀请宁中直明日赴城内九坊之一的天王寺塔参加他们每年一度的踏春诗词会,而其实他们基本上也代表着广大的公主“粉丝”的意见,请宁中直出席的意思很明显,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南朝士子知道我们燕京士子的厉害。实际上本来踏青诗词会早在四月初便应该进行,但是自从四年前公主参加了这个诗词会,燕京的士子为了等待我们尊贵而又美丽的公主参加,一直是按照公主到达燕京的时间来安排诗词会。今年虽然公主回到燕京格外的晚,但是大家一样耐心的等到了公主的到来而毫无怨言,这也可以说明公主在燕京士子心目中的地位。
宁中直现在心中很无奈,表情冷漠地看着头顶的悬梁,一副神游身外的样子,几位来客虽然费了不少口舌,但是宁中直仔细钻研头顶悬梁的劲头明显盖过对他们口生莲花般的变着方法邀请的话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着实让这些一向眼高于顶的燕京士子领袖恼火,但是为了自己的形象,几人心中都默念着忍字诀,绝对不能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磨蹭了约半个多时辰,这几位士子最后终于抵不住宁中直的“非暴力不回应政策”,留下请帖而愤然甩袖离开。
却说前日耶律倩回到住所,不由心中气苦,凭窗默然落泪。自己金枝玉叶般的大辽国公主,多少人这些年来将自己捧得高高在上,虽然自己一直尽量平易近人,但大家都对自己恭敬有加,不管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还是自己的才学美貌,耶律倩一直有着一份深深的自信,相信没人会拒绝自己。耶律倩曾经深深渴望得到一个平等相处的朋友。她从第一次见到宁中直,他便留给耶律倩这样一个强烈的感觉,宁中直虽然口中尊敬自己,但是流露出的是对自己一种真正和芸芸众生一般看待。按理说,耶律倩应该欣喜,然而,耶律倩此时却有些怨恨宁中直,她只希望宁中直能有有朝一日把自己放在那个特殊的位置去对待。
怀着这样焦虑的心情直到夜深,耶律倩依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不断又回忆起白天宁中直吟诵后那略带无奈的表情,一个推翻之前观点的颠覆性想法突然地冒了出来,“莫非他有什么苦衷,也许只是迫于无奈而不能对我……,那……他的表情……莫不是并非对我无情?”虽然只是一个想法,但之前的沮丧,伤心,哀怨,这些负面情绪便如一阵清风般离开了耶律倩,耶律倩本没有睡意,一想到宁中直对自己并非无情,耶律倩不由想得更多,千般感受涌向心田,一夜无眠。
当中午醒来的耶律倩听阿秀说起上午燕京士子们送来的请柬。公主从阿秀手中接过请柬,不禁幽幽想到他,“他会不会去呢?嘻嘻,想来这些士子也不会放过他,只是……唉,这个冤家,嗯……就去看看那位银牌天使好了。”耶律倩本来对燕京士子们的压力很有信心,但是一想起宁中直的倔脾气,心思也有些动摇,虽然明明是要去看看那个人儿,却要为自己寻个旁的理由。
下午,耶律倩一架小轿来到了宁中直的住所,刚到府门口正巧遇到宁中直牵马出门。耶律倩急忙下了轿子,问道,“宁公子,你要出门?”待一出口便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而宁中直也很惊讶耶律倩会在昨天被自己气跑后又这样快来找自己。宁中直与莫大叔自从那次见面后,宁中直便再没有见过莫大叔,而且一直因为自己行动收到限制,宁中直也不好与莫大叔联系。但昨日莫大叔昨晚传了一个纸条放于宁中直枕下,约他今日下午在莫大叔的帐篷那见面。宁中直见耶律倩那么一个灵慧的姑娘却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叹息,“唉,爱情真的让人变笨啊。”虽然他对耶律倩并无那份感觉,但是也不予伤害这位善良的公主,于是赶忙接话,“回公主话,在下正是要外出,我与我莫大叔已有数月不见,这次回到燕京,便想去看看我莫大叔。”
耶律倩倒也听道宗提起宁中直原来的事,也不便阻拦人家亲人相聚,只是自己来的目的却不能不说,只好便在这大庭广众下,耶律倩走近宁中直,很是害羞但是坚定地轻声说:“宁公子,想必你也收到了请帖,嗯……就算没有请柬,明日……明日请你一定要来。”宁中直真是被耶律倩大胆的行为吓呆了,辽国虽是男女大防不似大宋那般严谨,但这般当众亲昵却是甚为难得。宁中直回过神来,也不由被耶律倩这份心意所感动,心中潮暖翻腾,不禁温言道,“公主,我一定会去,你放心。”耶律倩见他那清澈的目光正温柔地望着自己,听着宁中直这份承诺,心中不免有些迷醉。两人便这样凝望着对方好一会儿,“噗哧”又是调皮的阿秀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两人才急急各自扭头。宁中直环顾四周,自己的护卫们,萧革撒利,轿夫,阿秀都微笑看着他们俩,宁中直那出名厚的脸皮此时也有些发烧,牵过马头,一跃而上,便冲了出去。驰到街角,宁中直心有所动,转头回望,耶律倩那俏丽的身影依然在那,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宁中直能感到那份迷人的柔情目光一定落在自己身上。
宁中直一路上心潮澎湃,待出了城门,广阔的平原上,微风拂面,宁中直真想将这份沉在心底的感动用大声的呐喊发泄出来,“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如此一位善良,美丽而又勇敢的姑娘垂青!”但是那心底的理智在提醒他,“宁中直,如果你爱上这位契丹公主,你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回到故国,你的雄心,你的抱负都被这绕指柔的温情所降伏了么?”事业与爱情,也许这是千百年来,男人们永远难以取舍的两样东西。宁中直便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把郁闷的心情释放到奔驰的骏马身上。
很快,宁中直终于回到这个时代他的原点——莫大叔的帐篷,莫大叔正在帐篷外欣喜的望着他。为了保密,宁中直让护卫们在帐篷外等待,而自己与莫大叔一同进了帐篷。一进帐篷,帐内器物厚厚的灰尘,宁中直已经明白,莫大叔也是刚刚回到这里。莫大叔从帐缝里望了望帐外的护卫,轻声对宁中直说:“公子,自从那日一别,见公子被抓,我本想将公子救下,后见公子并无危险,便只是一路暗随,还请公子恕罪。”说着又要下跪,宁中直赶忙扶助莫大叔,“大叔,你以后真别给我下跪了,我一个晚辈真担不起这个礼。莫大叔想来是有大事与我商量,时间紧迫,我们还是速速将正事办了。”莫大叔见宁中直急迫,便道,“公子,我素知你有返宋之意,而我们上次埋下的两千两银子如何处理,还请公子拿主意。”宁中直这些日子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赚的第一笔横财。沉吟了一会儿,宁中直一时也想不出该把银子用在何处,所以决定还是让莫大叔将银子挖出来,过几日让莫大叔便带行李到自己住所当自己现在府上的总管,当然银子到时放在行李中拉进府来。
交代完这些,宁中直便与莫大叔告辞,与护卫急急驰回了自己的住所。宁中直之后并没有安排什么重要的事,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他心底明白自己是想看看公主还在不在自己府上,这十几天的相处,这位善良美丽的公主对他不予掩饰的迷恋,不禁让一直不愿面对这场的宁中直心中被这位公主撬动了一个角落。到了门口,宁中直有些失望,因为那个他想看到轿子已经不在了。想起公主那迤逦的身影,宁中直不禁握紧了拳头。
“公子,为何站在府外却不入内。”这甜美的声音就像天籁之声一般让宁中直马上抬起了头,却见公主一脸奸计得逞的兴奋笑容。“公主,你也学会耍诈了!”宁中直惊喜异常,两步并作一步便冲向耶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