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股在土台上,对梅二长老说:“好像不对!”
梅二笑着说:“没事,就是要他们两败俱伤。”
梅三也说:“只要制住这两个女人,他们就只能像狗一样互相撕咬。”
李星河又是一声怒吼,大喊一声:“拿命来!我才梅花部落之主!”他飞离松树,直扑阿尼,一手伸出,抓住他的狼皮袄,一把扯下。两人一阵缠打,看起来甚为猛烈,又向土台方向滚了几滚,但就在此时,李星河突然一挥手,手中却是一大把银针飞出,把整个土台都笼罩住了。
梅二梅三没料到刚才他的银针还没有用完,大吃一惊,袖子一挥,人一飘,方才躲过。其他人纷纷中针倒地。
李星河说:“缠住两个老的,我先救人!”
阿尼应了一声,翻身而起,一个起落已经直扑梅二梅三,双腿连踢十三腿,正是梅花腿法。梅二梅三没想到这小子竟有如此快的腿法,连连闪避。梅三伸手招架,一声惨叫,显然手骨已经折断。
李星河又是一把银针荡开了所有的人,双手搭在妞妞二人的肩膀上,一提,二人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梅一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取出两颗药丸,吞下一颗,另一颗给妞妞服下。刚缓过气来,梅一就大吼一声:“马捕头!”这些日子马捕头虽然不敢近身半步,但整天都污言秽语,横加侮辱,让她憋得好生辛苦,如今重得自由,怒从心头生,只想亲手宰了这个狗贼。马捕头一见大事不妙,马上开溜,挤进闹哄哄的人群之中,梅一咬牙切齿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一眨眼工夫两个人就都不见了。妞妞喊了一声娘,但没有人应她。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一片大乱,普通民众一见有变,都争先恐后夺路而逃。只有为数不多的江湖中人,艺高胆大,还站在那里观战。
阿尼怕梅二梅三有间隙用毒,只求速战,每一招都是梅花腿中的杀着,梅二梅三被逼得连连后退。这时旁边一个声音说:“徒儿,可以用‘苦海无边’啊!”声音不紧不慢,正是棕衣术士。
阿尼见有师父在一边,心中大喜,右手捏诀,内气潜运,稳稳当当推出,正是大悲印第一招‘苦海无边’。阿尼连推二式,正中梅二梅三胸口,二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阿尼说:“师父不是去钓鱼了么?”
“我正是来钓鱼的,静观静观!去照看你的妞妞吧。”棕衣术士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盘膝坐在上面,一动都不动,已经入定。
妞妞自从阿尼出现,眼光就没有离开过他,此刻见他向自己走来,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扑在他怀中哭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委屈和不幸遭遇,从被逼吞下****到客栈被擒,百般苦楚,无从诉说。
阿尼从怀中取出玉笛,放在她的手中,轻轻地抹着她的头发。
雪依旧不紧不慢地落着。李星河站在土台之上,一直站着,像在听着什么。
突然人群中闯出两个人,又唱又跳,正是梅四梅五,唱的又是那首“老来旧事无人说”,二人疯疯癫癫,朝李星河的方向扑过去。李星河忽然哈哈大笑:“师兄,我今天就来破解你的‘迷心窍’,看你如何地鬼迷心窍!”
话音刚落,李星河身影一闪,绕着梅四梅五转了两圈,双手挥动,数十支细小的银针已经扎入二人周身穴道。二人呃了一声,登时凝住,接着打了几个喷嚏,一个激灵把眼睛睁得斗大,接着便倒地睡去,鼾声如雷,显然已经很久没睡了。
李星河又朗声说道:“师兄,还不现身么?”
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吹,吹过湖面,突然湖面的波浪越来越大,竟哗哗作响。棕衣术士对阿尼说道:“徒儿,为师的鱼来了!”
湖面破碎,一个人影一跃而出。阿尼一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大惊叫道:“爹!”
来人高高瘦瘦,长长的白发披肩遮面,手中持着一把桃木剑,正是当日杀死破刀客的李冰河。
李冰河面无表情,说道:“要不是他二人中毒不深,你以为你用银针解得了我的‘迷心窍’?”
“师兄,你我师兄弟一场,为何要如此待我?相煎何太急啊!”
“你今天也知道失去双眼的苦痛了?你只是一个月看不见,而我,却是二十年?你问问他——”李冰河用手指着阿尼,“问他我这二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所以,你还让我来杀你的儿子,想让我更加内疚么?这二十年来,我无一天不在忏悔,而你又是在做些什么呢?”
“我的儿子?”李冰河哈哈大笑,“你是否记得,在碧河木舫之中的那个风情万种的白衣女子?好像叫小小吧?”
“你如何知道……原来多年来我日夜思念的女子,却都是你设计好的?”
“世上哪来那么浪漫的邂逅?那是我精挑细选的鱼饵,重金聘来,专门钓你这条大鱼——对你的性情喜好,师兄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难怪你能夺得洛美古骨!难道为了洛美古骨,你就……难道……难道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让我经受有情人分离思念之苦么?”
“非也非也,是骨肉分离之苦。这洛美古骨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骨肉分离——你是说……”
“没错,那女子离开你十月之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是他。”李冰河伸出一只手,指向阿尼。
李星河脸色大变:“那小小她人呢?”
“你认为她还能活下来么?”李冰河继续说,“这么多年了,我苦心孤诣,就是为了看你们父子相残!”
“看?你还能看么?二十年前,你就看不了了。现在你我都看不了了”
“我心里比看更清楚……可惜……”
“可惜你万万没有料到,我李星河也会被暗算,我已经无法和自己的儿子比武了,老天有眼,为我赢得了时间,也逼得你不得不现身,间接传我《连珠诀》,把我的伤治好,又夜入客栈,刺瞎了我的眼睛,再掳走妞妞——你还是人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听到这里,阿尼泪如泉涌,一个是自己的生父,一个是自己的养父,自己竟是二十年不解仇恨的复仇工具。他一拉妞妞的手:“妞妞,我们走,他们都在骗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在此时,只见得崖顶一人,如雪花般飘身而落,“宿因所构,今方得之。都是孽报啊!棕衣老糊涂,老纳来迟啦!”
棕衣术士笑道:“亦宜老和尚,此来千里,辛苦你啦!”
“不忙不忙,棋输一着,愿赌服输啊!只为二十年前,与你师兄聋哑老人天山的那一局棋,我不得不来啊!”
亦宜老和尚身形瘦小,就如一把骨头。他转过脸去,满脸皱纹,对冰河星河二人说:“还记得你师父临死时那个偈语么:‘冰河星河,孽报孽还;骨去骨回,尽归尘土。残荷清瘦,该灭当灭;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棕衣术士也道:“残荷清瘦,该灭当灭。荷花荷叶都已经瞎了眼睛啦,也该是灭情绝欲、六根清净的时候了。两头瞎驴,快随亦宜老和尚回寺去吧!这都你们师父死前的安排,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啊!”
李星河一听他们的对话,登时明白,叹了一口气:“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算了,这世上我也别无所求!阿尼,好好整顿梅花部落,别像我这样自误误人!完全没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
阿尼:“但我……”
李星河微微一笑:“这梅花部落,也不再需要什么当家人了,这二十年没有我,部落里的人还不是过得好好的,相反有了这些人渣!”李星河指着梅二梅三继续说:“把整个梅花部落搞得像一个****仓库,和江南九指神教那帮杀手相持并论,真是可耻!”
亦宜老和尚:“星河醒悟,可喜!”回头又看着李冰河:“你呢?”
李冰河哈哈大笑:“我藏身此处,修习洛美古骨的武功,现在这世上除了我师父,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制得了我。”说罢,随手搬起一块大石,便向亦宜老和尚头顶压来。
亦宜微微一笑:“阿弥陀佛,那就看看老纳的无形剑,能否制得了你!”左手食指和拇指一捏,数片树叶在手,轻轻挥出,大石咕噜咕噜滚出很远,树叶直袭李冰河面门。
冰河但觉寒风扑面,不敢硬挡,只好弯身避过,右手桃木剑往斜里一挑,直刺亦宜左肋。但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刹那,亦宜那只枯瘦的手,已经紧紧捏住了他的脖子,浑身动弹不得。
李冰河怒道:“这哪里是什么无形剑,这不是破刀客的分筋错骨手么?没想到这出家人也会骗人!也使这么狠辣的武功!”
“武功无论是否狠辣,可以造福,也可以成灾,一空俱空,冰河,放下吧!”说罢,亦宜老和尚伸出左手食指,连点冰河身上数处穴道。李冰河一声惨叫,全身瘫软,显然武功已经尽数被废去。
亦宜老和尚笑道:“老糊涂,是不是应该送我一程啊?”
棕衣术士也笑道:“应该应该。”
亦宜老和尚提着冰河,棕衣术士携着星河,消失在白雪梅花之中。
阿尼在后面喊道:“喂,如蠢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这梅花部落又该怎么办?”
人影已远,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