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下一间,还是没有。
再下一间,仍旧没有。
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
东方语心神稍定,太子没死在这,那说明他还有可能活着。
然而,当她绕过屏风,穿过后堂的时候,目光在窗棂上扫过时,随即似被强力胶粘到一样,凝住不能再动一动。窗棂上面有一道明显血痕,呈喷洒状,血迹染漫了一大片纸窗。
刚刚稍定的心神又在这一瞬再起波澜,她眯起双眼,继续往其他地方望去。
往后门的地方,不论是窗棂还是门扉或是廊柱,上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看样子竟然像是不久前激烈打斗时所留下的。
东方语握起了拳头,脚步在原地稍稍一停,便立刻又往外迈去。
就在后院那扉小门前的树荫下,横七竖八躺着三四名死状极惨的侍卫。
饶是一向沉稳冷静胆大过人的夏雪,乍一眼看见那几人的惨状,也禁不住脸色当场煞白。
严统领也随着她们的脚步声跟了出来,一眼瞧见那几人迸裂的脑壳,脸色直接变成青灰色,连身体都霎时摇摇晃晃起来,眼角无意瞄见地上混着血迹的乳白脑浆,他直接在旁边捏着喉咙呕吐了起来。
东方语只是脸色微微变了变,清亮眸子的颜色渐渐加深,她略一顿,便径直往那几名死者走去。
细数下来,只见他们身上有十几种不同形状的伤痕;有锄头的、铁锹的、榔头的、犁钯的、木棍的……仔细观察,这些形状都离不开村民平常劳作的农具。
东方语默默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缓缓站直了身体。虽然从这些侍卫身上,她也看到了瘟疫初期的轻微症状,但他们绝对不是死于瘟疫之下,而是毙命在这些各式各样的农具暴力之下。
真不知道他们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可怕的伤痕!
看情形,他们应该是和这个村子的村民曾经发生过激烈冲突所造成的。
太子的侍卫死在这,但太子人呢?
严统领呕吐了一会,终于觉得胃部没那么难受了,待他颤颤挺起腰来,东方语与夏雪已经往后门走去。
但夏雪使劲往外推,那扇看似敞开的门扉却怎么也推不动。
东方语见状,连忙过来帮忙,然,她近前低头一看,门下卡着一只僵硬如石的脚。
东方语皱了皱眉,回首看着那个脸色泛青的男子,道:“严统领,你过来帮忙推一下。”
门从里面推不开,严统领干脆抽出身上的佩刀,霍霍几下将门板劈碎开来。
卡着门板的死者大概四十上下年纪,看服饰应该也是太子的随行之列,但他脸朝着地下,看不清长相。严统领跨出门外,吃力地将他扳转过来。
然他的目光落在死者脸上,不由得发出一声绝望的惊呼:“啊,这、这不是韩御医吗?他、他也死在这了!”
御医?
东方语闻言一阵错愕,连忙低头看向死者;一会之后,她心下无形松了松,还好,在这个什么死鬼御医身上,她没看到什么染上瘟疫的症状。
这个情况至少可以说明,在他死时,太子那个祸害还活得好好的。
但,少女目光往外掠,随即心情凝冻成冰,后门的小道上蜿蜒着凌乱却异常清晰的血脚印。
在太阳炙晒下,血迹早已干涸,连上面的鞋纹都清晰可见。
严统领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外扫了过去,他自然也望见了那行杂乱的血脚印,但他的视线在看见上面的鞋纹时,却牢牢疑绞着不会动了。
“这鞋纹……这鞋纹……是宫里侍卫特制的鞋子才会有的……”严统领喃喃自语中,眼神里的绝望又深了一层。
东方语紧抿着唇,沿着那行血脚印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在一个拐弯的小坡上,又发现了三名太子身边的侍卫死在血泊里。
严统领跟过来,看着那三人的死状,竟然跟他们在后院发现的侍卫差不多,死状都极为惨烈可怖。这一看,刚刚稳定压在内腑的酸水又开始猛地涌上了喉咙,他连忙掉开头,佝偻着直不起来的腰,一个劲地呕吐。
待他呕吐完毕,东方语静静看着他,发现此时的严统领就如一只泄气的皮球一样,双眼颓败无神,充满着绝望的神色。
她沉吟了一下,随即略略昂起头,直直盯着严统领,目光坚定坦荡,明亮眼眸里透着一股令人敬佩的安定无畏:“严统领,如其在这猜测,还不如跟过去一看究竟。”
严统领沉重地点了点头,慢慢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顺着那行零乱却清晰的血脚印,一路往村子另一边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免又碰上了无数腐烂的死者,人人脸上皆呈现着惊惧与痛苦交织的绝望之色。
似乎受到感染般,严统领的身体也微微颤动起来,脸色也在步步行进中渐渐惨白下去,眼神摇晃着幽幽的惊惧与绝望之色。
在这条充满死亡气息的村子里,一切所见所闻似乎都慢慢超出了他心里负荷,就怕悬着他生命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断,那他就将永远也无法走出这条死亡之村。
血脚印一直断断续续延伸到了村子另一头,在这个充满压抑与绝望死亡气息的村子里,在静谧到令人心头不安,甚至衍生出绝望可怖之感的安静空间里,他们忽然听到一阵含着无限痛楚的微弱呻吟声,断断续续夹在微风里,吹送过来。
东方语心下一紧,与夏雪默默对望一眼后,立即快步循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微弱呻吟声寻去。
他们又绕来转去的走了一段路,才确定声音是从村子另一头接近河流的一户人家传出来的。
他们快步走近前,发现那户人家的院门大开,院子里头靠右边一棵茂盛大树下,砌着几口打铁用的炉灶,灶膛里的炭火早已熄灭,漕渠里还放着就着凉水冲洗冷却的半成品。
但院里没有人,那令人心头揪紧的微弱呻吟声,是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的,一声接着一声,听起来十分痛苦。
这时候,东方语他们几人都忘记了最基本的礼貌,没有先出声询问,也没有人记得该先敲门,而是直接抬步就往那传出声音的房间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