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丫被她踹了一脚,忍着身上的痛,仍是死命地再度抱住了上官馥雪的腿。若是回去,那俩姐妹一定不会好心地给她解药的,现在面前站了一个精通医理的人,她只要求动了这个人,何须再在意上官妙师手里的解药?!
尹洛的小脸因为毒发已经狰狞得让人无法直视,上官馥雪心急如焚,腿被梨丫抱住不放,耳边又响着上官子睿嘹亮的哭声,心里一下子烦躁得不行,抬脚又是用力一踹。
梨丫“哇”地吐了一口血,瞬时感觉内里血气翻涌,有些毒发的前兆,她痛不可遏,仍强忍着挣扎着站起来。见上官馥雪快步走开,她大声哭着爬起来,“三小姐,奴婢真不是有心要害小洛和七少爷的!奴婢只剩下两个时辰了,您救救奴婢吧!”
上官馥雪脚步不停走出酒窖,绿意怀里的上官子睿哭个不停,她哄也哄不住,急道:“三小姐,七少爷哭成这样,该怎么办啊?!”
“赶快叫人去马房牵马,我要到沈府走一趟!”上官馥雪绷着脸道,“他们都中了马钱子的毒,府里没有药,只有到沈府去一趟!我刚才用金针刺穴,只能拖一段时间。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他们都必死无疑。”
听到上官馥雪这句话的时候,绿意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竟然这么严重!她不过是走开晒了床棉被而已!
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竟然会这样!
我真是太没用了!
然而下一刻,绿意的一包眼泪很快就被上官子睿的哭声给打断了,她下意识又抱着他哄了两声,对上官馥雪点点头,快步往雪苑去了。
剪影见绿意抱着脸色发青、哭个不停的上官子睿回来,便问她出了什么事,绿意在她面前忍不住哭哭啼啼说出了实情,剪影赶紧按着上官馥雪的吩咐,让人到马房去牵马,在前门候着。自己则抱着上官子睿去找上官馥雪。
上官馥雪直接往正门去,才走不远,梨丫又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哭着求她救命。上官馥雪仍是置若罔闻,只管抱着尹洛快步走。
剪影很快找到她,见尹洛的情形比上官子睿还要严重,又见梨丫在后面紧追不舍,皱眉道:“小姐,老夫人交代过,祭祀田神,必须得有长男在场,如今二少爷下落不明,就只能用七少爷先顶上。老夫人迷信,很看重这些规矩。现在时间不多,等救了七少爷回来,还赶得及去田庄吗?”
“没办法。先救了七弟和小洛再说。”上官馥雪不敢去细想延误了祭礼的后果,她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想要凭借老夫人的宠爱和器重,为自己将来在内斗中赢得局面奠定基础。老夫人再宠再爱她,在攸关家族颜面的事情上,老夫人仍会不留情面。上官妙歌在她身边十几年,尽管对她所有的宠爱都是浮于表面的,但也经历了十几年。可如今自己一改变,老夫人对上官妙歌的态度也随之改变了。不难想象,老夫人对人的感情有多“坚定”!
上官馥雪怔愣间,不觉已经到了正门前,小厮牵马上来,剪影也不再多问,慌忙将上官子睿抱上马,自己也上了马。上官馥雪已经跨马拉住缰绳,梨丫这时冲上来,挡在了她面前。
“三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只要小姐救了奴婢这条命,奴婢将来为小姐做牛做马在所不辞!”梨丫三跪九叩到她马下。
上官馥雪睨了她一眼,便是扬鞭跃马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我现在要去沈府,若是在我离开沈府之前,你能赶到沈府的话,我就救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丫头,救活了也是白搭!
梨丫如蒙大赦一般,尽管上官馥雪已经骑马绝尘而去,她仍是拼尽全力往沈府的方向跑去。
沈氏父子都在宫里当差,白天鲜少在家,此时就只有沈夫人在府里忙着晒洗。见上官馥雪带人抱着俩个孩子闯进来,沈夫人正不知怎么回事,却见上官馥雪怀里的孩子已经面无血色,手足相就,扭成一种古怪的姿势,连连抽搐,狰狞可怖。而剪影怀里的孩子,则已经哭得恹恹的,小脸一块青一块白,也是有些抽搐的症状,只是要比之前的孩子要好些。
“雪儿,这俩个孩子怎么了?!”沈夫人在沈御医身边见惯了这种场面,一看就知道这俩个孩子是中毒了,不由满心焦急起来。
“师母,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上官馥雪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道,“快让人准备蜈蚣三条,全蝎三钱,共研细末!”
“快快快!快去准备!”沈夫人赶紧冲着身边的下人扬了扬手,迭声道:“别耽搁了救人!”
沈府的下人今天本来也在忙着晒洗,见上官馥雪慌慌张张地闯进来,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见沈夫人一脸急色,这才不敢有所闪失地跑去准备去了。
沈夫人赶紧带着上官馥雪到了一侧的耳房,把俩个孩子安置好,又让人备了热水来。沈夫人见她连连用金针给孩子扎针,不禁皱眉道:“这孩子是谁?看着不像是你七弟。怎么中毒了?”
上官馥雪摇头,道:“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咱们将军府的后院从来没有消停过,把小孩子也卷进来了。”她叹了口气,又道:“这孩子的娘,之前就是因我而死的。我要是救不活这孩子,将来就没脸面对他奶奶了。”
沈夫人大概明白过来,也是叹了口气,说:“大人之间的事情,怎么能牵连了孩子呢?这些人也太狠心了。”
上官馥雪微微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冰冷,“这群畜生,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顿了顿,喉间轻哼了一声,“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上官馥雪难以想象,成年人有心机城府,遭人暗算,尚且可以理解;孩子天真无邪,好坏都还未能分清,根本就没有成年人那种害人的复杂心思,竟然也要遭人暗算。
她们也太狠毒了!
上官馥雪想起早上在上官妙玉院里撞破的那个秘密,她原本打算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拿出来用。虽然上官妙玉从来都是有勇无谋,没有对自己构成太大的威胁。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没脑子也就罢了,藏着一颗狠毒的心,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想到这里,上官馥雪不觉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
沈夫人见了上官馥雪的样子,喉头没来由地发紧,“也真是可怜了你这个孩子,长期呆在那样的狼窝里。我左看右看,你那些姐妹、姨娘的都是面相和善的人,想不到暗里竟使这些手段。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上官馥雪冷哼一声,“图什么?豪门大宅的荣耀、丈夫的宠爱,名利、地位,统统都要!这些虚荣的女人,因为一时的嫉妒,就巴不得人家死。若是不反抗,她们更加得寸进尺;若是反抗,她们又争得更加理所当然!反正,生活在这样的豪门大宅,永远都只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永远都没有消停的时候。”
沈文一向不屑三妻四妾,所以沈夫人从来只有旁观的感受,没有亲身的经历,这时也免不得连连叹气。她以前听说,许多大户人家里,正妻为了巩固地位,将小妾打压得喘不上气,明里虐待、暗里使诈的;而小妾不甘屈居人下,则要奋起反抗。这就使得许多大户人家后宅内斗,不断地恶性循环下去,生生不息。
上官馥雪用金针暂时将尹洛的毒压了压,又草草写了方子,让人煎了水端来。这时候,先前要的蜈蚣、全蝎也已经磨成粉,送了过来。上官馥雪让人把药粉给尹洛灌下去,别看尹洛只是一个孩子,这时候毒发抽搐,却硬是要三五个人才按得住他。
上官馥雪费了些功夫,才勉强将药粉灌了下去。
上官子睿那边却要好上很多,一剂绿豆甘草汤,又加了蜂蜜,他本来中毒较轻,见了甜味的汤水,也没多少抵触,轻易就喂了下去。
一番忙碌,大半时辰就过去了。
上官馥雪坐下来擦擦汗,陷入了沉思,丫鬟端到面前的茶水也没有去接,就愣愣地坐在那里。剪影在旁边也看不清她心里的想法,但估计也是跟今天的事情有关的,她想了想问:“小姐,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上官馥雪莫名一笑,接了丫鬟手里的茶水,有意无意地滑动着杯盖,过了半晌,才道:“贱人自然要有贱人的归处,咱们就好好送她一程。”
茶水微烫,她低头准备浅呷一口,却止住了动作,像是在思考较为复杂的事情。
剪影垂眸掩去眼底波澜,她知道上官馥雪心里已经有了对付的办法,南宫烈焰让她到上官馥雪的身边,原本是为了监视上官馥雪。但是她一开始就明白,主子对于上官馥雪的那份心思,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所谓的“监视”,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保护”。之前她保护上官馥雪,是因为南宫烈焰的嘱托,现在她暗觉对于上官馥雪的事情更加上心,不单单是因为对南宫烈焰难掩的情意,对上官馥雪爱屋及乌,更多的还是,对上官馥雪内心的强大感到佩服,以及深信上官馥雪这样爱憎分明的人,自己不管为她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思索间,就听门外有人通报说:“上官三小姐,门外有个丫头嚷着要见你!”
“哼!”上官馥雪勾唇轻笑,将手上的茶盏一搁,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剪影知道是梨丫,便道:“小姐,要救她吗?”
上官馥雪问:“救了她,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