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深和莺莺已经到了兰州。
客栈里,莺莺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侠,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云深淡淡道:“没什么。”莺莺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病了?”云深笑道:“病的不是我。告诉你没事了。”莺莺只得作罢。
答话时,云深又想到冰心。想起她,他总是有些担心。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感觉。她的病好了吗?现在又去了哪里?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有时候也会笑自己,怎么这么多心起来。
莺莺道:“我要去街上一趟。”云深笑道:“陪你去?”莺莺红了脸啐道:“不用!我去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云深微微一笑,道:“那你去吧。记得快些回来。不然晚饭我可不等你一起吃。”莺莺欣喜地点了点头,就跑了出去。
“莺莺。”小树林里,一个男子喊住她。
“公子。”莺莺喜道,“您得手了?”
那男子竟是西门期,他笑道:“那是自然。还要多谢你帮我引开云深呢。”
莺莺的脸微微泛红:“能为公子分忧,是莺莺该做的。”
西门期道:“冰心被我下了失魂散,内力尽失,城主要抓她应该很容易了。”
他叹了口气:“可千万别让云深或者萍儿发现。”
莺莺道:“公子那么在意曾姑娘吗?”
西门期道:“她毕竟是我师妹。”
莺莺道:“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
西门期不答话,却道:“莺莺,你还得把这场戏演完。云深很是厉害,不能被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这是剧毒之药,过些日子,你把它下到云深的食物里。”
莺莺点点头,接过药瓶道:“公子既吩咐下了,莺莺自当竭尽全力。”
西门期笑道:“好莺莺。我先去了。”
莺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快步往回走去。
“回来了?”云深的面前已摆上了一桌好菜。“嗯。”莺莺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
云深也不吃菜,却倒了一大杯酒。莺莺道:“这是关外最烈的酒,大侠你……”她话还没有说完,云深已经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突然咳嗽起来。莺莺吓了一跳,却见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月白的衣衫染成殷红。
“大侠!大侠你没事吧?”莺莺吓得似乎要哭出来。
云深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微笑道:“我没事的。”说罢却突然推门奔了出去。莺莺也不敢拦他。
云深并没能走得太远,他一个踉跄,竟跌倒在一条小巷口。
“怎么了?“忽听一声淡淡的话音,仿佛从九天而来,轻轻飘进云深的耳朵。
他费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一身雪白纤尘不染的年轻男子,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手中执一根碧玉箫。面容却俊美得令女子汗颜,仿佛天外谪仙,飘飘欲飞。
“我叫曲歌。”那人不等云深发问,便道。
“在下云深。”云深强笑着撑着墙站起来。
“阁下真气损耗过多,又经长途颠簸劳顿,以致心脉受损吐血。”曲歌淡淡道,“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云深笑道:“很对。”
曲歌道:“你竟还能笑得出来,倒也奇怪。你不知道你随时都会死吗?”
云深道:“不知道。”又顿了顿,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呢?”
曲歌明锐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仍用淡然如水的口气道:“若信得过我,跟我来吧。”
于是云深就跟着曲歌走进那悠长的小巷。也不知几折几绕,曲歌竟带着他来到一片湖边。湖畔有一座小屋。
“这是你家?”云深好奇地问。
“是。”曲歌道。
他带着云深走进去,屋子里的布置很简单素净。曲歌将碧玉箫挂在墙上,从内室里取出一瓶药丸,道:“吃三粒。”云深依言服下三粒。只觉一股暖流从丹田涌上,涌满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曲歌也没有看他一眼,道:“为何损耗如此多的真气?”
云深笑道:“救人。”
曲歌道:“真有你这样的人?为了救别人不惜自己的性命?”
云深微微笑道:“总是有的。”
曲歌道:“那,想必救的一定是最心爱的女子吧?”
云深却不答话了。
曲歌的眼睛里难得地有一丝笑意:“看来我说准了?”
云深仍旧微笑着,算是默认了吧。
曲歌幽幽道:“曾经,我也是有一个最心爱的女子的。”
云深道:“为什么说是曾经?”
曲歌看了他一眼:“真想听么?”
说着取下碧玉箫,道:“走,去湖边坐坐吧。”
曲歌坐在一块青石上,仰望月光如水,轻轻道:“曾经,我有一个非常非常美的妻子,她叫宓儿。我和她日日吹xiao吟诗,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她是那么喜欢我的箫声,每当我吹起箫时,她就会弹起琴来,和着我的箫声——那是美如天籁的乐曲……可是,那梦一般美的日子只有四年。她病死了。在一个像这样的月夜里,我荡着一条小舟,飘荡在西湖上。她就在我怀中,静静地,永远地走了。”
云深的心头,竟也泛起心酸。这飘逸如仙的人,竟也有如此伤心之事。他淡漠的外表下,有多少涌动的情感?
云深没有说话,曲歌已轻轻吹起碧玉箫。
悠远的箫声里,含着多少离愁与思念。是对这心已死的未亡人的悼念,也是对那早已化作清风消逝的爱妻的无限思念。
听着这箫声,让人如何不落泪。
这箫声,竟似能勾出人心底的秘密来。
曲歌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云深,早已忘记了天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他和宓儿吧?
一直到夜过三更,曲歌停下了箫声,眼泪慢慢地滑了下来。
云深轻轻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了。
曲歌笑道:“你也不必安慰我什么。自她去后的三年,我一直是这样过的。”
云深仍是不说话。
曲歌叹道:“阁下若愿意听我一句,不论有什么凡尘羁绊,记住,惜取眼前人。”他凄然道:“有些人,一生一世,只得一个,如果失去,又怎么追回!”
云深点点头,道:“兄台说得是。”
曲歌长身而起,道:“时候不早了,各奔东西吧!你我相识即是有缘,若有难事,可来寻我!”
说罢人便转身离去,月光下的白衣,翩翩仿佛消失在人间。
又是一个黎明。
炊烟袅袅升起,烟下,是人间平淡的幸福。
萧云不由得驻足在路旁,望着炊烟,听着屋子里妻子丈夫孩子的笑语声,锅碗瓢盆的碰撞的乐曲,不由得怔怔地想到,自己何时能不再飘泊,能有一个像这样平凡的家。
终于走出大漠,他们的心顿时轻松了许多。风十四大口地喝下了几碗酒,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
人间,人间是多么美好!
坐在小酒店里,萧云突然听到一声欣喜的呼唤:“萧大侠?!”
一个鹅黄色衫子的明艳少女,眼睛里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不是杨嫣是谁?!
“你是……杨姑娘?”萧云显然吃了一惊。
“是啊。你难道忘了我吗?”杨嫣轻笑着走过来。
“你是谁呀?”伊伊扫了她一眼。
“我叫杨嫣。你是?”杨嫣毫不在意地坐在他们身边。
“这是我表妹,穆伊伊。”萧云道,“那位是我的朋友风十四。”
风十四奇道:“萧大哥,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一位这样的小美人儿了?”
杨嫣被他说得脸红了,萧云忙道:“杨姑娘是我偶然从折梅山庄手里救下的。”
又转向杨嫣道:“杨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杨嫣笑道:“来找你啊!我家里闷得很,我想出来玩,就来找你啰。怎么?不肯带我去玩?”
萧云道:“不是我不想陪你玩……”
杨嫣喜道:“那你答应了?!你真好!”
萧云只得苦笑道:“可是在下要务在身,实在无暇照顾姑娘。”
杨嫣嗔道:“谁让你照顾我了!我难道不能照顾自己么?只是一个人玩没意思罢了。”
伊伊道:“那你找别人玩去呀!别缠着我们!”
杨嫣叫道:“凭你也配对我大呼小叫?我又没有和你说话!”
伊伊气道:“我就是不许你和云哥哥说话,怎么样!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萧云还没来得及劝住,就听杨嫣大声道:“你能杀得了我?!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伊伊涨红了脸,拔出短剑就要刺。
萧云飞快地点住她俩的穴道,愠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吵个不停!”
两人都一撇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风十四抿着嘴笑,那眼神像是在说:“让你做个多情种子!现在不好收场了吧?”
萧云瞪了他一眼。
风十四耸耸肩,坐到一边看热闹。
萧云道:“杨姑娘,在下一行确实有要事在身。况且此行危机四伏,实在不能让姑娘去冒险。请恕在下不能带姑娘一同。”
说罢解开伊伊穴道,又在杨嫣穴道上一拍,道:“杨姑娘你的穴道过一炷香自然会解开。恕在下无礼。”
说罢带着伊伊与风十四竟径直走出酒店。
杨嫣在身后大喊大叫,也无人回应,心中怒火中烧,大声道:“萧云!我发誓!你会遭报应的!”
“姑娘为何如此动怒?”一个青衫男子已走了进来。
“哎哟,是谁这么不怜香惜玉,竟点了姑娘的穴道?”说着他手指一拂,解开了杨嫣的穴道。
“你是什么人啊?”杨嫣问。
那人微微一笑:“我叫青梅。”
杨嫣奇道:“你一个男子,为何取这样一个名字?”
青梅笑道:“人说梅兰竹菊是四君子,那男子取这样一个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杨嫣嫣然道:“也对。我叫杨嫣。”
“杨嫣?你是杨嫣?”青梅忽道。
“是啊。你认得我么?我怎么不认识你?”杨嫣奇道。
青梅微笑道:“在下确实是知道姑娘的。不过,恐怕姑娘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杨嫣道:“为什么?”
青梅笑道:“姑娘可记得先前古道上要劫姑娘的折梅山庄么?”
杨嫣变色道:“自然记得。”
青梅笑道:“那正是青某手下不知好歹的作为,还请姑娘恕罪。”
杨嫣惊道:“你……你这个恶贼!”说着起身就要走。
青梅微微一笑:“杨姑娘请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姑娘,想不想得到那英俊潇洒的萧云,想不想教训那目中无人的穆伊伊?”
杨嫣道:“自然是想的,不过也不用你管!”
青梅笑道:“在下见到姑娘很是投缘,倒也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的。请姑娘万万要相信在下的一片真心。”
杨嫣扬眉道:“你帮我,要什么报酬?”
青梅笑道:“也不要什么别的,只是要一个人。”
杨嫣道:“什么人?”
青梅道:“冰心!”
杨嫣脸色微变:“你要她做什么?!”
青梅道:“姑娘恐怕不知道吧?那萧云的心上人,正是艳绝天下的雪山天女冰心。如果不除掉她,萧云怎么会爱上你呢?”
杨嫣咬了咬嘴唇,道:“可是,我怎么能害冰心?”
青梅道:“在下并不是要你害她呀!在下对冰心姑娘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她到府上商谈一件要事,但怕冰心姑娘心高气傲,不肯赏光,所以让杨姑娘帮帮在下。”
杨嫣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青梅微笑道:“这事不急,如果姑娘有兴致,在下愿意带姑娘好好玩一玩。”
杨嫣喜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