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拔,你要乖乖躺好哦,麻麻今天要带我来看你的说。”念生躲在刘红的房间,小声地讲电话。
电话那头,本应该还在昏迷中的尹玄武,着一袭蓝色条纹病号服,此时正靠在病房里的沙发上,膝上放着翻开的笔记本,而左手在键盘上飞舞,右手却拿着电话,柔声道:
“那宝贝你这么快地通知我,会不会被你麻麻发现呢?”
“麻麻现在在和外公撒谎哦,没有时间看到我的呢!”念生笑的眉眼弯弯,自豪道,“而且,我是在超级隐秘的地方给拔拔你打电话的,所以,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说,你放心吧!”
尹玄武停下了左手的动作:“宝贝,谢谢你!”
“不要谢我啦,你要好好努力!”叶念生小手握起拳头,做了个打气的姿势。
“儿子,我们要出发了哦……”叶比昭推门而入,却发现儿子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尹玄武自然也发现了叶比昭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压低了声音道:“宝贝,我会努力的,快挂电话吧。”
小家伙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了一句:“好的,那,再见。”继而挂掉了电话。然后将手机递给了刘红,“红姨,谢谢哦~”
“不客气!”刘红接过手机,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去吧。”
“麻麻~~”小家伙长开手臂,一边撒娇,一边“哒哒哒”地朝叶比昭冲去。
叶比昭有点无奈地一把抱起儿子:“哇,又重啦,以后可抱不动了哦……”
“等念生长大了,就能抱动麻麻啦。”小家伙的嘴和抹了蜜一般的甜。惹得叶比昭咯咯笑。
在叶比昭转身抱他离开的时候,刘红看见叶念生趴在叶比昭的肩上,朝他眨眼。她也用眨眼回应……
医院里,叶比昭坐在病床前,看着床上那个虽然清减了不少,却依然英挺的男人。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在外间的叶念生和林侨生趴在玻璃上看。
“林叔叔,我麻麻是不是没有说话呀?完全没有看见动嘴巴的说。”念生有些着急。
林侨生揉揉念生的头发:“有时候,交流不一定是需要语言的。”
“咦?”小家伙眨了眨眼,一脸的好奇。
林侨生顿时发现自己失言了!这可是个完全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孩子啊,想到之前回答他月光为什么没有阳光暖的问题的时候,就牵出了好多好多的问题,他差点没答吐血。简直是噩梦啊。
“你以后会明白的,这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事情。”林侨生希望这样可以避免。
“什么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就是说,只能体会到,但是语言却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既然是语言描述不出的,那又是什么样的呢?”
……
彼时,病房的里间。一直沉默的叶比昭突然开口了——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瞒了你很久。并且,说实话,如果不是发生了绑架之后的事情,我想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瞒着你一辈子的。”叶比昭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削起来……
“毕竟,你真的是太过分啦。以前,我总是觉得,你就是我的魔星,我的仇敌。若是不能向你复仇,我恐怕会遗憾。因为,你竟然那么对待我的父亲,我就算能理解的你的心情,也断然不能原谅你的行为。
而你又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心理有问题的渣男,处心积虑地让我爱上你,然后娶我,结果最后只是为了折磨一无所知的我。念生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几乎就是非人待遇。我无法原谅。曾经爱多深,后来才会有等同的恨。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有些想明白了。人生是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列车,我就算向你复仇了又如何呢?过去不会再改变了。我和父亲失去的五年也不会再回来。复仇能为我带来什么呢?报复的快感?然后为此搭上我儿子宝贵的阳光童年?得不偿失。
迄今为止,和儿子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幸福异常。而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达,也让我成就感爆满。若是父亲也在,我想我大概就会带着父亲和儿子一起,找个没有你的地方,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啦。如今爹地回来了,但是我没有想要走的意思。离开这个城市,就算是我逃避。所以,我不会逃避。人生是要面对的,若是我逃避,那就一辈子都在那段阴影里了。正确健康的人生不该是那样。
为了念生能竖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我必须以身作则才好。”
“啊……好像跑题了。”叶比昭将削苹果的刀放下,“仔细一想的话,好像也不算。这也算是我不要告诉你那个秘密的理由吧。你那么渣,心里也不健康,到底是会影响小孩的。所以,之前不告诉你念生其实是你儿子这件事,我并不后悔。”
说完,叶比昭就咬了一口苹果,“咔嚓咔嚓”,显然是要补充水分的意思。
等整个苹果都咔嚓完了,叶比昭抹抹嘴,道:“下面我们就来清算一下吧。我们斗了这么久,期间各有胜负,总是要做一下总结的。”
“从哪里说起呢?前因不论,咱细说吧。我父亲因你的缘故锒铛入狱不说,你还买通里面的人折磨他,我是不会原谅的。虽然后来你也着手去重新查了这个案子,我父亲这次能出来,也有你这几年都没有放弃调查的功劳。但是,你这几年,也没有停止对他迫害。”
“后来,你放任林雅颜配合人家绑架了念生,这个你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错,还带失职!不过念在你舍身相救的份上,我也不计较了。并且,这点也多少能证明你心理上要比以前健康了,虽然还是渣。所以,如果你现在醒来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告诉你念生的秘密的。”
叶比昭说完,就对着外间趴在玻璃上的小奶娃招招手。
小奶娃早等的不耐烦了,飞奔进去。
“麻麻~~~你和拔拔有好好说话吗?”小家伙很欢乐的模样。
“有,现在换你啦。”叶比昭抱起儿子,将他放在床沿上。
小家伙影帝俯身:“拔拔,你要快点醒过来哦,不然,麻麻说她就要嫁给别人啦……”
叶比昭嘴角微微抽搐,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不要说瞎话。我什么时候要嫁给别人了。”
“听到没,听到没,”小家伙嘴角勾着狡黠的笑,摇动尹玄武的手,“拔拔你快醒醒,我帮你求婚成功了哦,麻麻说不会嫁给别人的哦!”
叶比昭当场石化,她嘴角抽搐,继而一把将奶娃拎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爆喝:“谁允许你来看这种人渣了!还想嫁给他?门都没有!只要我叶世风有一口气在,就休想!”彼时,叶世峰站在病房的门口,而他的身后,是刚从洗手间出来,一脸懊悔的林侨生。
“比昭,你干嘛带孩子来这种地方?你不是说去看电影么?就看这个?”叶世峰沉着脸,“你骗我。”
“爹地,你干嘛要跟踪我。”叶比昭皱眉道。
“哼!我要是不跟踪,能知道你骗我么?能知道你竟然和这种人牵扯不清?我要杀了他!”说着,叶世峰就冲向了躺在床上的尹玄武。
“爹地,你别闹。”叶比昭皱眉,忙拦着他。
叶世峰见女儿竟然还向着尹玄武,顿时就更生气了:“比昭。你竟然还要帮着这个禽兽么?!他欺骗折磨你,又折磨我五年之久,你居然还向着他?!看我今天不打醒你!”说着,叶世峰就真的抬手要打叶比昭。
叶念生一见这般,顿时就吓哭了:“哇……外公你不要打我麻麻……”
然而,叶世峰却恍若未闻。巴掌高高举起——
“啪”一声脆响,却是打在了尹玄武的脸上。
原来,叶比昭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病床。彼时,尹玄武怎么可能还睡得下去。所以在叶世峰落掌的时候,尹玄武拉了一把叶比昭,却将自己的脸送出。
“伯父,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你不要打比昭。”
空气安静了三秒后,再度乱作了一团……
最后的结果是,尹玄武被叶世峰结结实实地胖揍了一顿,叶比昭拦不住,而林侨生却刻意没有拦。
尹玄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扛到叶世峰打累了,才倒了下去。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晕了。好几处的伤口,也因为这一顿揍而再度裂开。甚至又添了新伤——腿骨上之前被子弹伤到的地方,因为被揍,骨头再度裂开,并且产生了碎骨。必须手术。
医生将余下的人大骂了一顿之后,就将尹玄武再次推进了手术室。
叶比昭看着尹玄武被推进去后,心中起了担心。但也不好怪父亲。这一日不欢收场。
但是,后来叶比昭却每日亲自来照顾尹玄武了。
如此,叶世峰自然还是不愿意的,后面又来闹了两次。最后,叶比昭有些忍不住了——
“爹地。种因得果,比起尹伯伯身死,您只是吃了五年的苦头,如今还能和我相聚,还能抱着念生逗他,便已经是福气了。然而,尹伯伯却永远没有这个机会。若不是你们当初手法不当逼死了东振华的弟弟,又怎么会有他复仇杀了尹伯伯还嫁祸于你的事?”
叶世峰当场怔住。
后来,叶世峰再没有来医院闹过,直到尹玄武出院。
出院后,尹玄武上门赔罪。却被晾在门口足足五个小时。
此后,生活似乎就回归平静了。公司从新回到正轨,叶比昭正常上下班,回家后和父亲儿子还有红红一起吃饭。上班的时候,尹玄武天天都约她吃饭,她有时候会答应,有时候不会。但若是她连着一周不答应,那么周一那天的晚上,他一定会出现在叶比昭家的饭桌上。
就算叶世峰冷脸,没好气,挥藤条都赶不走。又有小奶娃护驾,简直不要太顺利。
叶比昭虽然不恨了,但到底心里头还是有芥蒂。
时间一久,尹玄武也觉出了这其中的症结来。但却有些无能为力,寻找付生的事情,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有过的唯一线索却是前些日子收拾林雅颜遗物的时候,发现了比昭的档案袋,而里面竟然付生的消息。
线索说他在某个疗养院修养,然而尹玄武几乎翻遍了疗养院,都没有找到尹付生。线索中断。
距离念生被绑架一事半年后。
叶比昭忽然接收到了一条短信。
彼时,她正坐在尹玄武的车子里,朝定好的餐厅去。
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上面写着:“比昭,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个礼物。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在出机口接人吧——赵楠宇”
这是那次事件后,叶比昭第一次接到赵楠宇的消息,但,也是最后一次。
叶比昭狐疑,但尹玄武却说:“有我在,你怕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
由于时间现在已经快到十二点,两人便饭都没吃,直奔机场。
十二点半,一班洛杉矶飞A市的航班落地后不久,站在接机口等人的两个人,就呆住了……
二十米开外,那人着一袭风衣,拉着行李箱,透过层层的人群,将视线落在比肩而立的二人身上,浅笑安然。
“付生,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