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电话簿,里面是空白,我递到老沙面前,让他看。他迷茫的说:“怎么了?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
“你这里也没他电话号码啊!”我拧着眉跟他说。老沙又用“你是傻子”的表情看着我,拿过电话,我看他翻的不是电话簿,也不是直接摁号码,而是翻通话记录。我晕,里面就一条记录。老沙直接打过去,把电话给我,说:“你说吧。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
接电话的是老唐,我气愤的说:“三爷,我们在木兰街附近呢,你们哪呢?”
老唐说:“你跟这个车夫说吧,老子也不太了解情况……”
然后那边停顿了一下,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好,我拉你的朋友在木兰街停下,他们说这不是木兰街,是十三街。我怎么解释都不行,非让我拉着找木兰街,你也知道那块牌子现在有毛病,大兄弟,不怪我啊,我也没办法。”那声音里好像还透着无尽的喜悦。我陪着笑跟那个车夫……司机说:“师傅,麻烦你把他们拉到木兰街吧,我就在这儿呢,你来了就好说了。”那司机说:“好嘞,马上到。”
过了大概十分钟,木兰街门口停下一辆车,我知道是了,走过去,司机摇下车窗可哪张望呢,我走过来,拿着一张一百的,递给司机,说:“不好意思啊师傅,真是麻烦你了。”那三个看见我了,也就下车了。
司机没拿我的钱,忙说:“他们付过了付过了,嘿嘿,走了啊。”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的幸福表情。社会主义真是好啊。
我看着他们三个,他们正看着木兰街的牌子研究呢,老唐说:“木兰街,十三街,木兰街,十三街……”嘟囔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好像脑袋上出来个灯泡似的,说:“木去掉一撇一捺,兰去掉两个点儿不正是十三么。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木兰是木兰,十三是十三,却不知道木兰也可以是十三……”
然后我问他们怎么回事儿,斗爷说:“那车夫……”我打断他:“嘿嘿嘿,叫司机司机,咱们这里车夫都叫司机。”斗爷接着说:“哦,那司机给我们拉到这里,上车的时候我听你说这里叫木兰街,一看这是十三街,就以为司机骗我们。我把我的钱全给他了,告诉他,今天必须找到木兰街,不然我们就不下车。那司机好像受到我们的威胁之后还很高兴,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就给打电话了,后面的事儿你就知道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你所有的钱是多少?”
斗爷挠挠头,然后问八戒:“呆子,是多少啊?”八戒满不在乎的说:“好像不到十张吧?反正也差不多了。”
他妈的,怪不得我在那司机脸上看到了幸福的表情呢。搁我我也乐啊,千年难遇的SB让丫碰上了。
我去冷饮摊把老沙拽过来,老沙还拿着可乐瓶。我狠狠的把五毛硬币砸到冷饮摊的小桌上——人家瓶子是花钱的。
荆轲从我前面走回冷饮摊,把那五毛硬币拿起来,在上面放了一块钱。原来她手里也拿了一瓶。然后我们一行六人就向埋汰街深处行进了。
在路上,斗爷、八戒和老沙问这问那的,显然他们见过的东西还不是那么多,老唐肯定也是不懂,但是他就爱装犊子——要么有时候就捅咕老沙问我或问荆轲。
最要命的是,他们见到小点儿的东西,总要买上一两件儿,因为买小的可以买很多,大的就只能买一件了。
埋汰街有一家金店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我领着他们绕过那里,直接向水果摊走去。这要进去了,花不花钱不说,闹笑话了我可受不了。我这人脸皮薄啊。荆轲也倒大方,他们要什么给买什么。只有我是最可怜的,我想吃根冰棍,小荆轲就说那东西吃多了糖尿病。可是斗爷要吃烤鸡翅的时候,她一次买了十只。我说为什么给他买,还买这么多。这个东西吃多了容易得癌症。荆轲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跟你不一样。”
这一路我被折磨的要命,总之我想得到的一点也没得到,而且倍受冷漠。最让我喜欢的是老沙,他从没开口跟荆轲要点什么,有时候他还是挺可爱的。
在经过一家电子商城的时候,我实在是不愿意和他们溜达了,他们自己进去吧,我就不信出来的时候还能每人拎一台电脑?当然不能,他们没那么多钱了应该。
我在外面站着等呢,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几个人才从里面出来,果然没人拎电脑,倒是老沙,手里拎着那种几乎已经没人玩的小霸王游戏机。
我凑过去,说:“老沙出息了哈,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高科技。”
老沙无辜的说:“我没要,荆轲妹妹非要给我买。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荆轲在前面走呢,回头冲我一笑,说:“这个对他开发智力很有用处……”我看看老沙,他虽然变脸后变得很帅,但是那股憨劲儿还是很好的体现在脸上,我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老沙的智力确实有待提高了。
逛荡了好久,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荆轲领着我们来到了一家米线店,荆轲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我们的主心。
他们点的时候真的是毫不客气,各种荤菜点了个尽。还好这只是一家米线店,要是饭店这么点的话,我后半生就在这儿给人刷盘子吧。估计有了儿子,儿子还得在这待二十年。其中有十年是他长大成人的时间,有五年是刷盘子来回报饭店的十年抚养费,剩下那五年是还我没完成的债——刷五年的盘子就是多少钱?应该是……
咳咳,我现在想问题太长远了。
八戒吃着吃着,就愣在那了。我说:“你干什么呢?”八戒说:“我在品味儿呢,这是什么料儿啊?挺好吃的。”我这时候都已经吃饱了,这还是第一次吃米线吃的这么爽的,所有的荤菜都吃过了。才花了不到二百块钱,爽啊。反正不用我拿钱。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个傀儡一样。
吃完米线,我们要走了,老沙坐在那一动也不动,我们拽他他也不吱个声儿,只是脸红。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一拽他他就把我们的手拨拉一边儿去,然后龇牙咧嘴的。我说:“你是不是痔疮也犯了啊?”八戒在那嘿嘿嘿的笑。五十步笑百步的货。
老沙红着脸,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说:“我吃太多了,动不了了,一动肚子就像要炸了一样,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么?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所有人都用手拨拉掉头上的黑线,回到最初的位置坐下了。
“服务员,再来十瓶花生露。”还是八戒会生活,等人也要等的有滋有味儿。
等服务员拿上来十瓶开好的花生露,老沙第一个拿了一瓶。看得我那个气啊,幸亏被八戒拿下来了。我说:“沙爷,你就不怕撑死在这米线店啊?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啊,堂堂的……”我这没说完呢,八戒抢我话了,满嘴不高兴的冲老沙说:“这十瓶是我的,你要喝自己要行不行啊?”
一个比一个狠,我刚寻思数落完老沙就去来一瓶喝喝呢。还是算了吧。老沙这头看八戒不给,恬不知耻的又喊服务员:“再来十瓶花生露。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然后愤愤的看着八戒:“你丫就不怕喝死在这儿。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然后又换了一个可爱的表情给我们解释道:“这个东西喝完就当尿尿出去了,没事儿。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
我已经不敢面对老沙了,幸亏老唐这时神智还算清醒,说:“饭吃完了还变成屎呢,你咋吃完就动不了了?”荆轲恐怕也接受不了了,问老沙:“沙沙(丫头多会叫人啊),您老已经撑得动不了了,再来十瓶花生露,会不会撂在这里啊?”
这话前面中听,后面咋那么痞啊。服务员又来了十瓶花生露,多半是听到了荆轲的话,这个时候正憋着笑呢,脸通红的,还变形了。我怀疑她一旦憋不住笑,能不能把鼻涕给呛出来——她一直闭着嘴的。别说是这个女服务员了,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我们这个架势也受不了啊。那服务员拿着八戒喝光的三个瓶子,一转身就开始狂抖肩膀。我把头藏在胳膊里,静静的等待老沙的下一次复活。
正无奈呢,谁碰了我一下。我一抬头,正是老沙,他手里举着一瓶花生露,说:“我也不是要十瓶就一人喝的,你们也喝嘿。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我突然好感动,一下就想到了花生露那个广告,真的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老沙果然还是很好的一个人。
八戒那十瓶已经喝光了,伸手拿老沙要的。老沙打了他手一下说:“别喝了,这瓶正好是我留给自己的。娘了个腿儿的……”八戒不满道:“那为什么他们都有了就没有我的?”
老沙正式用他的一句话毁灭了他在我心中老实厚道的形象:“我是真的喝不进去了,要不连他们的份儿都没有。我挑着担啊我牵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