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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推理之门(11)

王大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晃了晃刀,说:“你不明白我怎么会有刀吧?实话对你说,这是我今天在城里买的,我本来是打算拿这把刀去厂里,砍了严华那小子。哪知道半路上遇到了你,我起初还打算让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让严华将那些钱给我,哪晓得你和他是一路货色!这样也好,严华给钱就罢了,不给钱,老子先砍了你,再去找他!”

王大民说得咬牙切齿,叶欣听得胆战心惊,她想劝王大民别乱来,但嘴被堵着说不出话。王大民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等他喘匀了气,他便站起来,将刀架在叶欣的脖子上,推推搡搡地逼叶欣往树林里走。

到了这一步,叶欣知道,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她只有听任王大民的摆布了。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反正是越走越僻静,越走离那条通往大圭山石材厂的路越远。最终,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洞前,王大民将她推进了洞里,拿剩下的布条将她的双脚也绑了起来,又将她的双手和双脚用布条连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叶欣的手脚都动弹不得,连腰都无法直起来,只能弓着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洞外的一切。

这洞不深,从洞底到洞口也不过三米的距离,洞外三四米的地方,就是一堆乱石,这堆乱石有两米多高,正好挡住了视线,外人不容易发现这个洞。叶欣心里清楚,到了这一步,要想逃走是万万不可能了。

叶欣担心王大民会打她,折磨她,但王大民没有。他将她绑牢实了,然后就动手来搜她的包。他很快就从包里搜出了叶欣的手机,然后开始打电话。

洞里没有信号,他只得拿着手机去了洞外。洞不深,叶欣看得到王大民在洞口的身影,也听得到王大民打电话的声音。他这电话是打给严华的,他恶狠狠地告诉严华,叶欣在他手上,要想叶欣活着,就带五千块钱来赎人。

王大民打完电话回到洞里,叶欣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严华已经答应给钱了。她高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只要严华同意给钱,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叶欣不能说话,王大民更是不愿理睬她,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洞里,四周寂静得可怕。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王大民再次站起来,拿着手机到洞外打电话。叶欣听出来了,他是在与严华约定交钱的时间和地点。打完电话,王大民回到洞里,将手机装在裤袋里,就靠在洞壁上休息。

大约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王大民再次站了起来,对叶欣说:“我去拿钱了,你好好地在洞里呆着。我拿了钱,自然会让姓严的小子来带你走。”说完,他左看右瞧,然后就去洞外搬了一块石头,放在洞口。叶欣看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搬些石头来,将洞口堵住。一想到洞口将会被堵住,叶欣害怕起来,喉咙里就发出了“咿呀呀”的叫声。

王大民听到声音,冲叶欣吼了起来:“你叫个鬼!我这都是为你好!这山上野兽多着呢,万一我走了,野兽钻进洞来将你吃了,我还没法交差!”说完话就又转身去搬石头去了。

叶欣听了,一下子就呆住了。山上真有野兽?如果真是这样,洞口封住了倒还真安全一些。这么说来,这王大民还不算太坏,最起码不是真想要她的命。

3.惊心一刀

叶欣坐在洞里,眼巴巴地看着王大民到那堆乱石堆前去搬石头,那里堆积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坡顶是一块圆溜溜的巨石,底下散乱地堆着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块。王大民就在那些小石块中挑拣,最终相中了一个块头适中的石块,弯下腰用力往外搬动。终于,那块石头被他搬动了,但是,他这一搬,也使得整个石堆松动了。叶欣在洞里就听到了“咯噔咯噔”一阵响,接着就见坡顶的那块巨石摇晃起来。王大民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妙,当即就将手上的石块扔了,转身想跑。但一切都迟了,就在这一刹那间,只听“轰隆”一声,坡顶那块圆溜溜的巨石滚了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叶欣眼睁睁地看着王大民仰面倒下,那块巨大的石头滚到刚才王大民站立的位置停住了。

完了,王大明完了!看着眼前的一幕,叶欣心惊肉跳。

巨响之后,四周重新恢复寂静。叶欣伸长脖子往外看,洞口的那块石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看得到远处的巨石,却看不到王大民的身影。王大民无疑被压在了巨石底下,那块巨石少说也有一两千斤吧,被这样的石头压着,哪儿还有命在?

叶欣不由有些伤悲。虽说王大民是个绑匪,但毕竟是一条生命呀,就这样没了?而且,他去搬石头,也是为了不让野兽来伤害她。她一时间有些同情王大民起来,她甚至觉得,王大民几乎不能被称为绑匪,他绑了自己,开口竟只索要五千块钱。哪儿有这样的绑匪,开口索要这么小的数目?更何况,他要钱的目的,是为了治病。

叶欣这样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泪水涔涔。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间晃了过去,转眼间,天已近傍晚。叶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王大民死了,那自己怎么办?她原指望王大民拿了钱会让严华来找她,可现在王大民死了,严华不知道她在哪儿,这可怎么办?这洞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野兽来了怎么办?就是没有任何野兽来伤害她,她在这里待下去,饿也会被活活地饿死呀。

她慌乱起来,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处在怎样危险的境地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救了。她背靠石壁,打算将手上的布条磨断,但磨了一阵,布条没断,双手却磨破了皮,钻心地痛。她想站起来,但连着手脚的布条让她腰都伸不直,哪里站得起来。一时间,她都快绝望了。

但她不能在这里等死,她想到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被王大民拿走了,要是自己能滚到洞外去,找到手机,兴许还有办法可想。她当即就躺在地上,往洞口的方向滚动,终于滚到了洞口,但洞口的那块石头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没办法越过那块石头滚到外面去。

这一下她真的绝望了。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她会在这里被活活饿死的。她害怕得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呻吟,呻吟声不大,但她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是不是王大民还活着?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往外望。她看到了王大民,王大民的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而且王大民的手还动了动。

叶欣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么说,王大民没死。只要王大民没死,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因为王大民手上有手机。王大民明白她的意思,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死,但我一条腿被压着,动不了。手机也压碎了。”

叶欣一下子又跌进了绝望的深渊。没有手机,王大民动弹不了,自己出不去,两个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过了好长时间,王大民才重新开口说话了,“你能不能滚到我这里来?我的手还能动,我帮你解开绳子,放你一条生路。”

叶欣先是一阵惊讶,接着又“啊啊”地叫起来,她出不了洞啊。

王大民那边再也没了动静,直到夜色渐渐降临,周围的景物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王大民那边才传来了动静。叶欣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只见王大民已从身下抽出了那把大砍刀,高高地举了起来,犹豫了一阵,猛地一声喊,那刀就重重地砍了下去。

刀砍下的同时,王大民的尖叫声也就传了过来,叫声凄惨得让叶欣的头皮发麻。叶欣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王大民又再次举起了刀……这一次刀砍下去之后,王大民只沉闷地叫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动静。周围静得连山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叶欣害怕得不得了,难道是王大民受不了被巨石压身的疼痛,挥刀自杀了?她“啊啊啊”地叫唤着,但王大民那边没有丝毫回应。

这样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王大民那边又有了动静,先是呻吟,接着又是一声喊叫。叶欣睁眼望过去,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她看不清楚那边的状况,只听得到王大民“哎哟哎哟”的叫唤一声比一声大,接着,有声音传来,渐渐地,她看清了,有个人影往她这边爬。

是王大民!

王大民渐渐地爬近了洞口,叶欣依稀看到,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把砍刀,刀身上满是鲜血,而他的右腿,从他的大腿根部齐刷刷的没有了。叶欣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这才明白,王大民是砍下了自己的大腿,才得以来到这里的。

“他要干什么?”看到那把鲜血淋漓的刀,叶欣害怕起来。这时的王大民咬着牙艰难地说了话:“转过身去,我帮你将手上的绳子割开。”

叶欣一时之间有些迟疑,她还不明白王大民的真正动机,但她已没有选择,只得转过身去。王大民果然将她双手上的布条割断了。

双手一获得自由,叶欣立即扯掉了嘴里的布团,又动手解掉了双脚上的布条。她很快回身来看王大民,王大民伏在地上喘着粗气,血汩汩地往外流淌,从那乱石堆到洞口,一路的血迹。

叶欣吓得赶紧拿起刚才解下的布条,就往王大民断腿上扎,她得帮他止血,不然,他很快就会没命的。王大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用的,我活不了了。你走吧,往东走,那里找得到去石材厂的路。”

叶欣惊问他:“你干吗,要……要砍下自己的腿?”

“我,我不能害了你。咱俩都动不了,都只有死路一条。我砍了腿,就能救你。你……毕竟……是我……带来的。”说完这一句话,王大民昏了过去。

4.心潮难平

叶欣用布条将王大民断腿的地方扎住了,这才弯腰背起了王大民,按照王大民刚才说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往东走。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终于找到了那条通往石材厂的路。这其间,王大民只在她背上醒过来一次,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她也没听清楚,这之后,王大民又重新昏迷过去,再也没有动静。

等她背着王大民来到石材厂的大门口时,她已经累得快虚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来人啊!来人!”

厂里的员工闻声纷纷赶了出来,这时的叶欣和王大民身上都被鲜血染红了,民工们一见这情形,吓得当即就围拢上来,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叶欣目光呆滞,不知道回答。有人见状,吓得一溜烟跑到厂长办公室去打电话报警。

警察还没来时,严华先到了,他是去王大民约定的地方交钱时,没等到王大民,就赶了回来。他一看到坐在地上的叶欣,就吓得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问她伤到了哪里。叶欣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回答。严华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真的没有受伤,这才又惊又喜地问她:“你怎么跑出来的?”问过了,他瞟了一眼王大民一动不动的身子,又压低声音问她,“不会是你将他杀了吧?”

叶欣没有回答,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华,愣怔怔地问道:“你是不是欠了他的钱?”

严华一下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我欠他的钱?我什么时候欠了他的钱?他三个月前就离开了我们厂,当时工资都跟他结清了,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厂里查账。我严华从来不干拖欠民工工资的事情。”

叶欣还是愣怔怔地问:“那他为什么说你欠了他的钱?”

“他,他,”严华是真的气坏了,咬着牙说,“他就是个无赖,他想讹诈!”

就在这时,警笛声响了起来,一辆警车往这边开来。警车上下来了几个警察,为首的一个警察问严华发生了什么事,严华慌忙指了指王大民的尸体,说:“他是绑匪。”又指了指叶欣,说,“她是人质。”

叶欣就在这一刻猛然叫了起来:“不,他不是绑匪,我也不是人质!”她说的是心里话,她不认为王大民是绑匪,世上哪有绑匪为了救人质,砍下自己一条腿来!她不认为王大民是绑匪,相反,她对王大民充满了感激,是王大民救了她的命。

在场的人都觉得叶欣受了刺激,有警察过来轻轻地拍她的肩,叫她不要激动,跟他们去派出所慢慢说。于是,她被带上了车,严华也上了车,两个警察将王大民的尸体也抬了上去。

在派出所里,叶欣哽咽着将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讲到最后,她激动地问大家:“你们觉得有这样的绑匪吗?从开始到最后,他没动我一根手指头,他为了救我,丢了自己的命。而且他开口只索要五千块钱,还是为了治病!”所有的警察都听得愣住了,心情沉重,一言不发。

叶欣说:“所以,我宁愿相信王大民,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说的话。他说,是严华欠他五千块钱,他不是绑架我,他是为了要回自己的钱。”

严华一听,急得脸都红了,大声道:“叶欣,你中了魔吧?你怎么信他不信我?你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什么时候欠过别人钱?”

叶欣痛苦地摇头,说:“我当然宁愿相信你,但经历了这样一件血淋淋的事,你叫我怎么去怀疑一个舍生忘死地救我的人?除非,你将他的工资册拿给我看。”

严华一脸的委屈,当即就打了电话回厂里,让人将工资册送来了。王大民在大圭山石材厂干了四年零五个月,每一个月都领清了工资,而且签了字按了手印。送工资册来的那个人也证实,王大民三个月前因病离开了石材厂,在离开时,厂里与他将工资结清了,厂里再没欠他任何钱。

事实摆在面前,谁也没话说。一时间,叶欣愣住了。这么说,严华没欠王大民的钱,王大民绑架自己,就是为了讹钱,可王大民宁愿一死也要放了自己,这是良心发现,还是什么?

5。人质后遗症

警察在大圭山的深山找到了王大民的残肢,法医也给出了王大民的死亡结论:他是因流血过多而导致死亡的。到现场勘查后,所有的警察都唏嘘感叹:那个山洞人迹罕至,当时王大民被重达一两千斤的巨石将右腿砸得稀巴烂,叶欣又被绑在洞内,如果不是王大民当机立断,自断右腿来帮叶欣松绑,最终的结果只会是:王大民被巨石压着脱不了身,最终死亡;叶欣因没人施救,而活活饿死。

而王大民自断一条腿,将这个局面改写了,救了叶欣一条性命。大家觉得,王大民还算得上一个良心未泯的绑匪,在最后一刻,良心发现给了人质一条生路。

案子就这样了结了,但叶欣却不愿离开,天天在派出所里守着王大民的尸体落泪,严华来劝她,她也不走。警察说,叶欣这是得了人质后遗症。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人质被绑匪绑去后,与绑匪呆了一段时间,受了惊吓后反而对绑匪产生了同情,这种现象在人质被解救后的最先两天会有,过几天就好了。

但两天过去了,叶欣还是不愿离开,直到王大民的老婆来派出所里为丈夫收尸,叶欣还是满脸是泪,她和王大民的老婆一起将王大民的尸体送回了家。

到了王大民家里,直到村里前来吊唁的人散尽,叶欣才将王大民的老婆拉到僻静处,一脸认真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严华是不是真的欠了你丈夫的钱?”其实这就是她来王大民家的动机。她在派出所这么多天,就是在等王大民的老婆。因为她心中的疑问一直还没解开。

王大民的老婆听她这一问,头点得像鸡啄米:“他当然欠了我们家钱,不然,我家的死鬼也不会去找他要!”

叶欣急急地问道:“怎么厂里的工资册上都有你丈夫的签名呢?按照那册子上看,他不欠你们的钱呀。”女人就咬着嘴唇,后来才喃喃道:“按照工资册,他不欠我们钱,但实际上却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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