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悦悦也不知道自己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换上那件防菌衣,只觉得步伐很沉,一步一步的迈进手术室。鼻子里嗅到一股血腥味,她的心跳,骤然间也静止在那一刹那。
有好多事,针还没扎到你的肉不觉疼!这会儿,尚悦悦猜着,也许廖冰真的后悔了吧?一时的贪念,造就了自己悲催的一生!
很冷的空间,耳畔时不时就传来手术刀碰撞着噼里啪啦的清脆声。
廖冰躺在手术台上,双手紧紧的捏着自己大腿,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直到尚悦悦走到她身边,她痛苦半眯着的眼睛倏地瞠大,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忽然抓住尚悦悦的手用尽全身戾气的摇晃,“尚悦悦,求你帮我,求你……我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我……我对不起你,以前的事情我们能不能就当粉笔字擦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出手术室,但是,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出来,我想她平安长大,我很想,求你……”
她说的字字句句,如一针针的往尚悦悦心口扎进。
廖冰以前做的事情,她何尝不恨?她曾经还黑心的想过,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纪若洋是不是就不会跟她结婚?
只是,肚子里的宝宝是无辜的,真是很无辜!
大人的错,为何又要推到无辜的小孩身上?
尚悦悦用另一只手搭住廖冰的手,她身上蓝色的无菌衣已经被鲜血沾染上了,可她并不怕脏!
“廖冰,放心吧,这里的医生都很专业,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孩子……他们也会尽力保着。”尚悦悦哽咽着,眼睛红了一圈,向着廖冰点头,“相信我!”
“好!”接着,被尚悦悦包裹的那只血淋淋手,忽地就无力松下。
离开了手术室,接过那份还没签上的病危通知书,尚悦悦听了廖冰的,选择了孩子,签上自己的名,然后还给护士。
张思诗走到走廊的自动饮料机给尚悦悦按了一杯热咖啡,返回的时候,低着头走,头撞到了一堵肉墙,抬起头,才看到景炎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来做什么?”张思诗变得脸无表情,连说话都像是含着冰块似的。
景炎皱着眉,眼眸微微一转,凝视着张思诗,“我为什么不能来?”
手术红灯亮起,尚悦悦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忽然间,她就想到六年前,那会儿,纪若洋是用着怎样的心情来面临自己的生死?
在怀孕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得了妊娠中毒症,纪若洋叶从来都没跟她说过,她的孩子不能生下来!
如果那时,她真的被逼着打掉了孩子,那今天,又会是怎样的?
全身很无力的软弱,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苏洛是什么时候来的,只见他穿着一袭白色的医生袍,匆忙的走在走廊上,推开手术室的门,进去。
人都说,工作时候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不得不承认,苏洛虽然私底下有点二,但工作上,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长凳的另一端,忽地就多了一个人坐下,如一阵风似的飘到尚悦悦的手臂侧,她慢了半拍的转过头。
想着谁,就能见到谁的,是吗?
纪若洋身穿简约的浅灰色衬衫,黑色西裤,身形颀长挺拔,被人的感觉很是清冷。虽然就是这么简单的搭配,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有着不一样的耀眼。
尚悦悦怔忪了半刻,下一秒,伸出双手,紧紧的圈住纪若洋的脖子,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告诉他,她很怕!纪若洋,当初你决定我生死的时候,在手术室外面,你又是不是像我那样的心情?
眼泪无声的滑落,沾湿了他身上的衣服。
手心掌着她的后脑勺,响起沉沉的嗓音,“尚悦悦。”一字一字,慢悠悠的讲着,而话语里,又含着不一样的撩人心弦。
尚悦悦的心狠狠一悸,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恩”了一声,头却一个劲的在他胸口钻紧。
生离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好多事情在死之前来不及说。虽然廖冰以前做的事情很让人不能理解,但是……都过去了不是吗?
纪若洋微微的拧了拧眉,推开了她的头,拇指伸到她的眼角,轻轻的擦拭,“答应我,以后不允许掉眼泪。”他说。
“为什么?你说不能掉眼泪就不能掉吗?你怎么就那么霸道?连哭都不让,我就想哭!”边哭,边笑。握紧了双手,轻捶在他胸口里。
忽然,手术灯“哒”的一下熄灭。
走廊响起一首“生日快乐”的歌曲。
尚悦悦的心有些喜的同时,也有些暗。廖冰,你孩子平安出世了……
苏洛首先走出来,看着尚悦悦,很久很久。
某腹黑男就很不悦苏洛这么看她,略显阴森的瞪他。苏洛回过神,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一路走过来,“孩子保住了,是个女娃。廖冰……”
“廖冰怎样了?”尚悦悦此时还是有些担心廖冰的,一个人做得再错也罢,过去了,执着也没用。恨一个人,活着会很累。
苏洛的语气变得凝重,缓慢,“去了。”
尚悦悦忽然间全身一软,如一滩水似的软在纪若洋的身上。
去了,去了……苏洛说的那两个字眼,忽然就像个紧箍咒,在空气中飘荡着。
苏洛是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并没像尚悦悦那样伤心,而是在烦恼着,廖冰去世以后,她的孩子到底谁去照顾!
“纪若洋,我们把廖冰的孩子领养了好不好?”尚悦悦抓着纪若洋的衣袖问道。
不过想一想又觉得奇怪了,自己为什么要去跟他商量捏?反正想养就养呗!
孩子不足月出生,还需要在温箱里保存,廖冰的尸体放到了停尸间,深夜,各回各家!
景炎愣是说这么晚,张思诗一个女人家家回家有危险,就硬是扯了她进自己的车。
苏洛脱了白袍,跟尚悦悦他们一起离开医院。
“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不想继续当医生。每天看到这些,我心里也是难受的。”说着,他们就出了电梯,走出了住院部的一楼。今晚的月亮很圆,苏洛抬起头看着夜空,颇为深重的叹了口气。
尚悦悦很有骨气的甩开了纪若洋的手,在自己的兜里摸出钥匙,“再见咯两位。”
“喂,你什么意思?”苏洛这会儿开始警惕了,看尚悦悦那架势,是准备要丢下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节奏了。
你说丢你老公就丢你老公吧,为毛还要把你男人让我去照顾?苏洛心里腹诽着。
尚悦悦圈着钥匙走进停车场,走了几步,转身,“什么意思?我肯定要回家休息啊,小鱼还在家等我。”
得,得了!这女人无形就直白的暗示他,纪若洋要放他家里。
第二天早上,小鱼昨晚上一直等着尚悦悦回家,后来越等就越困,然后回了房间睡觉。很早起来,就走到主卧,拧开了门,爬上大床,扑到尚悦悦的身上压着她。
尚悦悦还没醒,小鱼就自己开始叽叽喳喳了。
“妈妈,我觉得四个字很合适你的。”
尚悦悦被小鱼压得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恩”了声,随意的问自己儿子:“什么话合适我?”
“恃宠生娇!”小鱼贴近了尚悦悦的耳畔,一字一字正经八百的说着。
尚悦悦嘴角微微一抽,如果眼前这个熊孩子不是自己的话,她肯定会直接掐死他!
“我才没有!”尚悦悦撅起嘴,翻了个身,“走开啦,你这个小叛徒。”
“我发四,我绝对没当叛徒!妈妈,我有关于爹地的秘密。”小鱼说得神神秘秘,乌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尚悦悦耳朵竖了起来,心里奔腾起一万个草泥马!纪若洋,挺厉害的!儿子知道他那么多事,而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
就在尚悦悦以为小鱼会告诉自己的时候,小鱼却起了身,两条小短腿站稳在地,叉着腰看还赖床的妈妈,“不过呢,叛徒这事儿我是不会做的,男人嘛,肯定会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告诉女人的!所以,你慢慢猜!”
说完,小鱼便转身欢快的奔跑出房间,留下尚悦悦一个人左思右想的。秘密?什么秘密呢?
“喂……”回过神,想要再套小鱼话,而小鱼却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廖冰生前就跟娱乐圈很多明星结下了仇恨,这会儿新闻公布了她的死讯,很多人都暗暗的幸灾乐祸。
有明星发微博,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尚悦悦坐在迈巴赫的后座,扫着微博,送了小鱼上学,出发到A城的殡仪馆。
没多少人送行,冰冷的大堂响起阵阵淡淡的哀乐,气氛冷冷清清,有些凄凉。
中途有人给尚悦悦签了一份同意火化的证明,而死亡证也一并交给了尚悦悦。
拿着死亡证,手心很沉。
廖冰,你看,生前得到的再多,死后不也是一把火烧掉,只剩下一堆灰?
张思诗来到殡仪馆的时候,廖冰准备要推进去火化炉火化。“先等下!”
工作人员推着移动床,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