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桥,乔老爷派人跟踪罗南,得知罗南进了尖沙咀一家叫幽居的按摩院,就决定去罗南的农场看一看。
“这样进去合适吗?”米兰达边开车边问。
“我不是去搜查,是去找罗南问话。”乔老爷说。
“罗南不在那儿。”米兰达说。
“他不在我才去呢。等法官老爷批好手续,美丽的珍妮特夫人早就被撕票了,反正李桥已经去过了。”乔老爷嘟囔着说。
他们在罗南的小农场仔细进行了地毯式地搜索。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屋子里、车库里、马厩里,都被翻了个遍,甚至农场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细心查过了,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为什么逮捕我?”
罗南一出按摩院就被两名便衣警察客气地请到尖沙咀警署。因为乔老爷正在从西贡回来的路上,就让他在询问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乔老爷一进门,他就生气地大声嚷嚷。
“逮捕?哪有的事,你理解错了,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因为发生了一件严重的罪案,有几件事想问问你。是一般性例行问话,希望你能配合。”乔老爷说。
“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我是新西兰人,我要和我们的领事馆联络。”罗南说。
“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只是请你帮个忙。你的同事珍妮特女士被绑架了,她不是你的朋友吗?难道你不希望她安全获释吗?希望你帮助我们,我再说一遍,这只是例行问话。所有珍妮特周围的人都会被询问。如果你承认你在绑架案中负有责任,你可以等你的律师。”乔老爷说。
“珍妮特被绑架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罗南说。
“昨天上午被绑架的。为了珍妮特的安全,希望对今天的谈话保密,绝对不能泄露给媒体,找你谈话是对你的信任,老兄。”乔老爷说。
“好吧,你问吧,不过我告诉你,你是白费力气,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已经离开那家公司,很长时间没有和珍妮特交往了,更没有绑架珍妮特。”罗南满不在乎地说。
“可以说说昨天你的全天行踪吗?”乔老爷问。
“记不太清了,不过我可以想想。星期日晚上我住在两姐妹酒店,星期一起得很早,7点半起来后在酒店餐厅用过早餐,然后坐船到中环窦尔德大厦。我上星期被不合理地解雇了,我去找道尔顿,希望他收回成命。我被拒绝后,就离开窦尔德大厦,坐船回到尖沙咀,在街上晃荡了约一小时,然后去海港城香港酒店的大班扒房用午餐。为了庆祝失业,我喝了一整瓶葡萄酒,有点头晕,就回酒店睡觉了,当天再没有离开酒店,你可以去查酒店的监视器录像。”罗南说。
“昨天你没有见过珍妮特女士?”乔老爷说。
“没有,没见过。”罗南犹豫了一下说。
“星期一你去没去别的地方?”乔老爷问。
“没有。我重复一遍,昨天我没有见过珍妮特,除了我刚才说的,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罗南坚持道。“也许你愿意看一段录像,是两姐妹酒店停车场的监视器录下的。”乔老爷打开放映机,电视屏幕上,珍妮特走出画面大约几十秒钟后,罗南走到珍妮特刚站过的地方停下来,然后走进电梯。“怎么,看见她了吗?你和她说了什么话?你不是昨天没有见过她吗?”
乔老爷逼问道。
“对不起,昨天我确实没见过珍妮特。录像上是在她进入电梯半分钟后我才走到电梯门口的,半分钟她可以走好远的路,不信我们可以试试。”罗南笑着坚持道。
“你和珍妮特是否有比一般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乔老爷问。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们没有关系,和绑架案也没有关系。看来你们还是怀疑我,在我的律师到达之前,我不会作任何进一步的解释。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你们不能剥夺我打电话的权利。”罗南喊道。
“你不用打电话,你可以走了。不过你不能泄露我们谈话的内容,对你的律师也不行。另外,只要珍妮特的案子没有结束,你就不能离开香港。”乔老爷紧绷着脸说。
告别尖沙咀皇帝,李桥站在天星码头渡轮入口处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先不过海,转身又走回两姐妹酒店,走下停车场,乘电梯上了大堂,想再确定珍妮特出了电梯有几条出路:在大堂出电梯,可以通过大堂走到大街上,那样大堂的监视器会记录下来;可以去两姐妹发廊,但那儿的发型师说没有见过她;还可以去厕所,但她不能待在厕所不出来,那她能去哪儿呢?
李桥正准备从大堂门出去,到大街上去寻找灵感,门开了,意大利来的美女玛丽安走了进来。
“你好,玛丽安。”李桥殷勤地拿下帽子,微微对玛丽安鞠躬。
“你好,澳大利亚的李桥。”玛丽安也笑着答道。紧接着进来的是那个英国老小姐。
“你好,邻居,对了,是小姐。”李桥对那英国女人笑着躬躬身子,那女子冷淡地点点头擦身而过。紧接着进来一位穿黑色上装,戴着教士白领的白人男士,李桥也对他点点头。
“我见过你吗,你也住行政楼层?看来我们是邻居,我是本格森,住915室。”本格森说。
“我是李桥,住903室。”李桥说。
“真正的美女,对吗?我是说前面的那位,活的蒙娜丽莎。”本格森对李桥说。
“我有同感。”李桥说。
“再见,我要追蒙娜丽莎去了。”教士本格森冲向电梯。
李桥站在酒店门口,路上车水马龙。如果在这儿绑架珍妮特,会有许多人看见的。李桥走回到大堂住宿登记台,得知没有任何留给自己的信件,大堂经理阮娥英今天轮休,无法和她会面,还是不能确认她是不是娥。不过,他打听到温泽尔住911房间,也在行政楼层。
李桥在九层出了电梯,看见清洁女工推着清洁车,停在910的门口。他觉得那女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头发上像维族姑娘一样用一条花头巾扎起来,这种扎法在香港是很少的。那女工的背影似乎有点熟悉,那花头巾下露出一缕绿色的头发。李桥突然明白了,罗南一定住在这儿。他笑了笑,看着那女工进了910房间后,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微开着,然后打开计算机,检查信箱,娥还是没有消息。
讲一口流利中文的罗南来香港闯世界已经整整六年了。对聪明人来说,香港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罗南就是个极端聪明的人。他喜欢金钱、美酒、美食和美女,这些嗜好他都在香港得到了满足。虽然已经奔五十岁了,可由于坚持锻炼,保养有方,仍然身材均匀结实,没有多余的赘肉。加上他衣着高雅,从头到脚,永远都是欧洲上流社会最流行的款式和牌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他都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美男子。自从被道尔顿从华尔街挖到香港,他过的都是春风得意的日子。一个有钱的独身白人高管,在任何场合都是受欢迎的人,尤其受女性的欢迎。可最近走了背运,今天还被叫到了警察局,让他很不痛快,他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
从警察局回到酒店,美丽的接待员如常热情招呼他,他喜欢这些美女,但今天实在没有心情调笑,就径直乘电梯上了九层。一辆清洁工用的推车停在门前,表示清洁工正在打扫他的房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半,行政楼层的清洁一般是在中午。他悄声走过去,轻轻推开一道门缝。
李桥给娥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再次表达见面的愿望,还附上自己在香港的手提电话号码。他刚合上计算机,就听见电梯方向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突然变得越近却越轻了,李桥站起来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斜对面910房间外,一个灰发高个儿,下身穿古铜色条绒西服便裤,上身着橙色短袖衬衫的西方人,正趴在门缝上偷偷往里看。
坏了,这一定是罗南。李桥想了想,伸手拨动门链,发出响亮的声音,但没有出去。
声音惊动了罗南,但他并不惊慌,他是站在自己的门口。他考虑了几秒钟,转身走向电梯,决定等一会儿再回来。
罗南进了电梯。李桥带着照相机,也关门跟了出来,乘下一部电梯到了大堂,罗南已经出了大堂的门,透过玻璃门看去,罗南正钻进一辆出租车。李桥赶紧冲出门,拦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紧跟前面那辆车。罗南的车转上拥挤的弥敦道,车速变得很慢,五分钟后,在弥敦道和亚皆老街交会的街口下了车。李桥也在三十米以外的地方下了车,远远地跟着。
罗南像个香港本地人,悠闲地在马路上溜达着。他从亚皆老街转入西洋菜街,又转到乃路臣街,漫无目的。李桥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只好远远地跟着。李桥边盯着远处的罗南,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街两旁形形色色的招牌。
旺角街两边的招牌是李桥最喜欢看的。横的、竖的、直的、平的,还有众多悬空的,有的甚至伸过马路,颜色更是五彩缤纷。招牌的内容和表现形式非常国际化,有中文、英文、日文、韩文。无论是菜馆、酒吧、色情行业、钟表店、眼镜店、旅行社、美容店或皮箱店,都根据自己的客户群,使用不同的文字,或中外文并用。什么“光明国际理发公司”、“皇家联邦按摩院”等令人喷饭的招牌。外文经常有明显的错误,但即使你告诉他错了,他也不改,有错字的外文招牌是旺角的特色。
李桥远远跟着罗南走上通菜街,看见罗南走进一家挂着红海唱片店和流行音乐俱乐部牌子的小店面。“流行音乐俱乐部?这好像是艾琳经常去的那家店。”李桥想道。
唱片店旁边一连几家都是画店和画框店,专门售卖复制的世界名画。画店门口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画招揽顾客。走进画店,李桥发现一幅还未装框的油画挂在墙上,画的是大海和海岬上的白色木屋,认出这是温泽尔摆在文化中心地摊上那幅画。
“这画怎么卖?”
“对不起,这幅画不卖,是顾客拿来装框的。”店员说。
李桥笑了笑,转身走进旁边的唱片店。店里摆着十几个货架,上面摆着许多CD和DVD。罗南不在店里,但货架后有一扇门,上面挂着“顾客止步”的牌子。李桥四下看看,挑选了十几片极其便宜的古典音乐CD,装模作样溜达着走到那扇门前,正要推门进去,从门后出来一个拿着黄色女式提包,身穿皱巴巴脏衬衣,一头乱发的年轻人,挡住李桥说:
“请留步,这儿不对顾客开放。”
“看看不行吗,不是俱乐部吗?”李桥说。
“对不起,请到这边交款。”柜台边的年轻人说。
李桥交了款,到马路对面的饮食店要了一杯凉茶,坐了二十多分钟,不见罗南出来,就站起来离开了。他琢磨不透,为什么艾琳和罗南都来这个地方,艾琳和罗南是什么关系,如果是罗南绑架了珍妮特,这个店倒是个藏身的地方。
李桥饶有兴致地观察不同商店的招牌,不停地举着照相机对着那些悬挂在半空中的招牌摁动快门。他看见一个同时用中、日、英三种文字写的按摩院招牌很有意思,就朝马路中走了几步,转身举起照相机,发现唱片店那个拿黄色女式书包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的报摊前看杂志,就顺便把他也收入镜头。
李桥从通菜街转入西洋菜街,又从亚皆老街出来上了弥敦道,发现那个拿黄书包的人仍像影子一样在远处不时出现。
“嗨,李桥先生。”
李桥回到酒店,准备放下照相机,然后乘渡轮过海去道尔顿公司。刚进大堂,就听到一个甜甜的有点耳熟的声音招呼自己。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娥来了,不对,自己从没有见过娥,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李桥回头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穿着一身月白色西装套裙的白兰,迈着一字步,袅袅婷婷朝自己走过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白兰,昨天还和你一起喝过酒呢,男人的记忆真是短暂。”白兰说。“怎么会呢,正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奇怪,不记得告诉过你,我住这家酒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看来你没有看过我主持的电视节目,我的栏目叫‘追踪有钱人’,追踪人是我的专长。”“真是受宠若惊,我什么时候阔起来了。”“臭美,我是想找你一起喝杯咖啡,顺便……”“还是先说你的顺便吧,我今天真的很忙,虽然很愿意喝你的咖啡。”“我是想请你帮个忙,做个采访……”“别开玩笑,采访我?等我阔起来……”“又趁机抬高自己,我是想采访你的老板。”“我的老板珍妮特?还没有见过她呢,正要去拜访。再说,你是DDC电视台的主持人,采访什么人,还用我这个澳洲来的乡巴佬介绍吗?”听到问珍妮特的事,李桥立刻警觉起来。“昨天午餐会后,我想尽一切办法,动用所有关系,想见道尔顿夫妇,
都没有成功,没有人见过他们,秘书说他们去越南了。”“那就等他们回来,城中的有钱人很多,为什么非要找他们呢?”“有大事要发生了。”
“大事,什么大事?”
“你知道白金债券吗?”
“昨天你给我解释了,我还是不甚了解。”
“道尔顿集团金融公司的总裁罗南上周被解雇了。”
“我还是没明白,这和白金债券有什么关系?”
“白金债券就是这家金融公司发行的,公司的总裁被解雇了。”
“那又怎样?”
“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现在是金融海啸时期,香港第一坚挺的债券如果发生问题……”“这债券被评为AAA级,不是像白金一样值钱吗?”“白金债券肯定有问题,如果你有,赶快抛掉,警察已经在监视罗南了,早晨我来找他,电话中他拒绝我的采访。后来他逛街时,我在他后边跟了半天,有好几个便衣在他附近出没,没机会和他说话。告诉你,这是我出道后遇到的最大新闻,我一定要采访你的老板。”
“找我有什么用,我是个临时工,昨天才到香港。”
“你真坏,你是我见过最会装傻的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和老板关系不一般,你是唯一一个珍妮特亲自雇用的人,昨天我还亲眼看见你端着酒杯进了道尔顿的办公室,今天有人告诉我,你是道尔顿的特别顾问,后来我上网查过,你不光是越南问题专家,还是一个正直、独立思考的调查记者,一个私人侦探。”
“你的话听起来很舒服,可我赶着去上班,也没时间对不了解的事发表见解,但谢谢你了,再次见到你真的很高兴。”“请帮我一个忙,你想想,香港百业凋零,成千上万人失业是什么情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