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于四的苦楚,湛卿哑然失笑,广行善事的方法很多,但赔钱开赌场的事情,湛卿还是头回听说,这于四还真是个一根筋。见于四现在消沉至极,也不再打趣他,“你回去告诉游三山,就说我过几日便去游府登门拜访,顺便帮你说将一二,如何?”
于四见湛卿应承下来,心里稍稍好过一些,但是想想自己还要煎熬数日,又拉着一副苦瓜脸哀求道:“湛将军还是要早些来才好。”
“放心吧,这次若不是你携尸告状,我和魏将军也不会知晓,妖兽在黑崖山出没之事。因此,你不但无过,还是有功的。游三山在外行走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的。”
于四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湛卿说的有道理,可最近三爷脾气暴躁,完全就不是可以用“道理”摆平之人,又苦苦哀求了几句,无外乎是事情宜早不宜迟云云。
湛卿又是好言抚慰一番,这才起身告辞,临走时见这于四神情有些呆滞,又对他说道:“若游三山真不要你,可来我府上做个管事。”说罢,转身走出茶馆,打马赶回湛府。
行至家门,湛卿发现府门微掩,而门栓并未卡住,不由得眉头微皱,心想这刚入府的佣人做事端是马虎,自己还是多叮嘱一二才好。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奶声奶气的置问自己,“你是谁?为何擅自进入我湛府!”
湛卿听到这稚嫩之音,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难怪连府门都没有关实,原来这佣人还是个孩子,行事马虎倒也可以理解。
这小丫头身穿一袭红衣,头后梳着一个马尾辫,小脸红扑扑的,宛若一个瓷娃娃,煞是可爱,湛卿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
哪知小丫头见湛卿不但不答话,还有恃无恐的打量自己,吓得连连后退,随后竟然转身向内衙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胡伯,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湛卿听后哭笑不得,我回自己家怎么还背上一个擅闯民宅的罪名?虽说这丫头跑得不快,但是湛卿也不但算去拦她,毕竟年纪还小,若是受了惊吓,自己心中也不落忍,索性由她去吧。
行至内院,刚巧碰上胡伯持刀赶来“捉贼”,湛卿见状连忙解释一番。胡伯听后亦是,连称摇头苦笑,连称这丫头办事不牢靠。
见胡伯如此评价,湛卿也不免有些疑虑:“这小丫头倒是可爱的紧,不过年纪太小,恐怕做不得活,为何把她带回府?”
胡伯听后表情微微一滞,“公子何出此言?平常人家的丫头十一二岁早就下地干活了,这丫头已经十一了,不小了!”
看着胡伯一脸正经的神情,湛卿若有所悟,貌似自己的经历并不适用于椹檀的小户人家。不过毕竟是个女孩,体力活还是干不得的,于是湛卿又问胡伯可曾雇佣一些壮劳力。
胡伯摇头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椹檀并非民风淳朴之地,流民之中多为市井之徒,而非良善之辈。今日老朽陪小姐在黑衣巷走访了一圈,见那插草卖身者多为油嘴滑舌之辈,老朽实不放心,故尔除了这丫头,青壮劳力一个也没选。公子在椹檀根基还浅,府内之人必须可靠才好,老朽这几日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年轻人,稍加培养也是不错的助力!“
湛卿心想也是此理,所谓宁缺毋滥,湛卿现在确实需要几个可信之人,“那近几日就有劳胡伯了!”
“公子放心,这都是老朽分内之事,自当上心,这几日老朽会多加留意的!”
聊了一会,湛卿又想起刚才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顺口问道:“那小丫头又是什么来历?莫非也是黑衣巷的住户?”
胡伯闻言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说道:“这小丫头跟我们钱家颇有些渊源”。原来这小丫头名叫步新,其父步桀原是斩风镖行的一名镖师,几个月前作为镖头陪同钱梁益前往祁县送货,未想到路上被贼人袭击,歩桀拼死掩护钱梁益突围,自身却殁于贼手。歩桀身死,其母步氏只得带着步新勉强度日,但歩桀平日为人仗义,积蓄不多。钱财耗尽之后,歩氏居然直接改嫁他人,将步新交与姑母抚养。然其姑母平日也多受布桀帮扶,如今断了财路,就动了去外地投亲戚的念头。临走之前索性就将步新卖于他人,赚点路费。恰巧今日被钱雯碰到,见步新可怜,就顺手将步新买下带回府里。
湛卿听完之后也是一阵唏嘘,“这步新身世也是可怜,以后不要将她当丫鬟用了,就当成我湛府一员好了。虽说天道不公,但因果循环,这报恩之事终还是了落在钱家头上。”不过想到那丫头鬼精的样子,湛卿不禁莞尔,家破人亡尚能如此,他湛某人倒是自愧不如。
见湛卿并没有因此不喜,胡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丫头父早亡,母再醮,在平常大户人家多会被视为不祥之人,湛卿能视其为家人,倒是颇为出乎预料。
行至内宅,见那丫头居然乖巧的站在钱雯身后,眼睛滴流乱转,不知又在动什么鬼主意。湛卿只觉得心中好笑,径直走到跟前,摸着步新的头说道:“刚才的机灵劲哪去了?”
钱雯现在完全是按照妇道人家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怕湛卿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喜,赶忙劝解道:“歩新还小,不懂事理,得罪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步新更是天赋异禀,直接眼泪转眼圈,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甚是可怜,不过那狡黠的目光还是瞬间被湛卿捕捉到了。“以后记住,如果再遇到坏人,若无自保能力,也无救人之能,躲起来便是,切不可惊动贼人!懂了吗?”
步新闻言后狡黠的目光中多出了些许疑惑,只是点了点头。湛卿见她还是不信任自己,也不勉强,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行至房门,湛卿回首说道:“以后你就是湛府之人,若有人伤你,湛某必然十倍还之;即便今朝湛某无力报仇,将来必然百倍还之!”步新闻言,眼中居然隐隐笼上了一层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