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只能心事重重地从楼上下来。
“嘿,蒋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低头二楼拐角处的蒋伯宇不用抬眼,就知道是何继红。这次何继红是一个人,看样子是刚从二楼的杂志阅览室出来。
“嗯,大后天要考试。我到计算机房去了。”
“这么早就下来?是不是没机位?”
蒋伯宇点点头。“是,没办法就只能看看书了,后面的VB不上机操作怎么也搞不懂。”
何继红抿嘴一笑说:“你看我这是什么?”
蒋伯宇看着她拍了拍斜挎的包。“是什么?”蒋伯宇奇怪地问。
“笔记本电脑啊!你不是要考试了吗,我借给你用两天就是。里面有现成的VB程序,你可以好好练习。”
“不不不,太,太贵重了。我怕给你搞坏了。”蒋伯宇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客气!对于如此高级的物件,他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何继红麻利地取下包,微笑着双手递给蒋伯宇说:“拿去吧。只要你不大卸八块儿,电脑是用不坏的。不过,睡觉前你最好把它锁到柜子里!”
望着递到他眼皮底下的电脑,蒋伯宇又犹豫了片刻才把它双手接过来。
“我,我谢谢你。电脑里面的东西我不会乱动的!”蒋伯宇结结巴巴地说。
何继红摇摇头,还是微笑着说:“我可是光明磊落,电脑里面没什么秘密哦。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不过,你不要往其他地方想。我们一直是朋友,希望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也一直是朋友。”
蒋伯宇点点头。“用完了我还你。放心吧,我心里明白。”
抱着这台IBM笔记本电脑回到宿舍,蒋伯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申伟和段有智都出去了,正好无人打扰。
插上电源,启动开关。进入WINDOWS98的界面,蒋伯宇却不知道VB程序放在哪个文件夹里——“唉,走时也忘问了,该死!”蒋伯宇暗暗发着牢骚。这时候何继红也不在宿舍,打电话根本没用。只能采取笨办法——一个一个地找吧。
蒋伯宇打开电脑最上方的“我的文档”,里面竟然真有一个名为“程序”的文件夹,蒋伯宇还暗喜了一下得来全不费功夫——麻利地双击了图标。等着打开一看,除了一个名为“夏显龙”的WORD文件外什么都没有。
夏显龙?夏副市长?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回想起了辅导员老师曾经问过他的那些话。
“难道何继红和夏市长间……?”蒋伯宇下意识地把鼠标移向文件标题。
双击,打开。蒋伯宇看到了如下的话。
“舅舅:
您好!因为您工作太忙,我也不便打扰,所以只能给你发一封电子邮件了。这次又要给您添麻烦,但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有一个学生……”
蒋伯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信。信间流露出的恳切心情和对他的极高评价,都不敢让他相信这是何继红所写。可是信末的落款“外甥女:何继红”字样,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次出面找夏市长的,正是何继红!
一瞬间,蒋伯宇的双眼模糊了……他伏在键盘上的双手在轻轻颤抖。这个名字里含有“红”字的女孩——也许是前世甚至多劫以来的的缘份注定要与她相识——可是命运又如此捉弄人,相知却不能相爱,相望却不能相守——他想起了慧明法师的话:“今世的错过,即是前生的怨憎之苦。”一股莫名的惆怅与说不出的酸楚顿时涌上了蒋伯宇的心头。
他重新打开了WORD文档,在新文件里用不太熟练的五笔输入法开始打字。
不知道该把你叫什么。也许,应该叫一声姐姐吧!
在电脑里,很冒昧地看到了我不该看的东西。但如果直的没有看到,我也许将来会后悔一辈子。或许,还等不到我后悔的那一天吧……谢谢你,姐。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你是个好人,一直在背后支持、关心着我。真的感觉你就是我身边的女菩萨。我是个嘴笨的人,不太会说什么感激的话,但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我从没后悔能遇见你!无论过去、现在或是将来。我都不后悔!但我知道,我只能是一个朋友,一个小弟,是吗?如果人真的有下一辈子,可不可以不要再把你叫姐,而是叫你一声继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后,蒋伯宇把这个文件保存起来。文件名——蒋伯宇键入了“何继红收”。保存位置——蒋伯宇选择了“桌面”。
把这封特殊的信写好后,蒋伯宇的心空落落地……
为了校对错字,他又把信读了一遍,突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把何继红形容成女菩萨——这个比喻太古怪了!自从见过慧明法师回来,他消沉了很多。那四句诗已经被他抄在了日记本上,始终萦绕心头的倒是那未解释的后两句——特别是“心存千结”——他记得,慧明法师正是在那个地方把话中断的。
蒋伯宇越读心里越不是滋味。也许何继红压根儿就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和夏副市长的关系吧即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地去回这封信呢……这样想着,蒋伯宇又犹豫不决地把鼠标指针移向了那封信。
最终他选择了“关闭文件”,然后直接把它拖到了桌面上的“回收站”,在菜单里按下了“清空回收站”。
窗外已是深冬。靛蓝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蒋伯宇仰望夜空下的点点星辰,只觉得那四句饱含玄机的诗更像是对人生真谛的写照——红尘滚滚、水中繁花、三更泪痕、浪迹天涯——每一个意象都在引发着他无限的感慨和心中悠远的凄凉!他闭上眼,却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慢慢地,慢慢地渗出,滑落……
计算机考试后一结束,蒋伯宇便马上把笔记本电脑还给了何继红。借用的那两天,他是千呵万护,连申伟与段有智也不让多碰——只差没有抱着它睡觉了——倒不是别的原因,他只是怕万一有个闪失弄丢了或是弄坏了——那可又是个一万多块。
还电脑的时候,蒋伯宇没再多问何继红是否找过夏市长——该说的他都已经在那封信里面写着,相信何继红打开电脑就能看到。
但蒋伯宇是个不太会在心里装事儿的人,有什么情绪都在脸上一清二楚地写着。在学生食堂工作间,何继红接过电脑就笑道:“怎么那样看着我啊?眼神怪怪的。难怪她们说你的眼睛会说话。”
蒋伯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哦,没什么,挺感谢你的,要没你帮忙,我真的完了。”蒋伯宇不知道何继红能否听出他的这句双关语。
“应该的。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好朋友。你考得怎么样,能过吗?”
“还行吧。反正卷子填满了。我,我先换衣服去了。”蒋伯宇抿着嘴唇,低头冲出了工作间。因为眼泪已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了——“朋友,为什么只能是朋友?为什么她可以如此信任自己帮助自己却不能再靠近一点点?”——蒋伯宇的心潮汹涌起伏。
考完计算机后的第二天,蒋伯宇独自一人来到了伏虎山。那天是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