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站在男生公寓五楼窗口打算要跳楼的男孩,是学校最胖最有特色的一位学生。每次走到校园里面都很是显眼,他的知名度和回头率都相当高,他也是学校少数几位几乎被所有同学都认识的“知名人士”。而且他还有着一个非常罕见而古怪的姓:姓苟。这还不打紧的,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还名叫苟史!据说他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爸爸姓苟,他妈妈姓史。这个名字也够有特色,所以我也就在一次和同学们偶尔交谈的过程中,给无意地记下来了。那苟史爬在阳台上闹着要跳楼的时候,楼下已经站满了几百个好奇的脑袋。还有几百号人在赶往事发地的路上。人群里纷纷议论道:“作什么秀啊,又不是农民工讨债!要闹也要到政府部门去闹啊!”
“是啊,学校每个人都已经认识你了,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高知名度吗?”
“他若真跳下来就是名副其实的死胖子了,哈哈,真好玩!我长这么大都还没看过死胖子呢!好好期待哦!”
“是啊,我心里还一直在砰砰跳动呢,就像嫦娥一号发射前一样,不信你过来我胸口摸一下哦!”
“想不到这死胖子人长得不咋的,这个造型摆得还是蛮酷的哦!”
“老兄,你刚才那句话我太赞同不过了,你看他现在掏鼻子的那个经典动作,简直酷毙了!帅呆了!”
“如果老子是个娘们,这一刻已经被他秒杀了!早就把一颗心直接交给他了!”
“喂,伙计!其实或许你不应该跳楼的,要是跳河多好玩啊!”一个声音咆哮道:“而且时间也没挑好,如果选在清明节多好啊!我们可以请人帮你画上一副《清明跳河图》啊!”
“对啊,到了第二年清明节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给你补画一张《清明上坟图》呢!”初冬乍寒的季节里,天气已经确实有了几分寒意,一个为了显示自己不怕冷,手里拿着两根冰淇淋的女生好奇地问:“胖子,你怎么会想到去跳楼啊!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啊!你还那么的年轻啊!”
“傻瓜,这还要问,”苟史听到后回答说:“心理阴影呗,正常人谁他妈会去跳楼啊!”
“跳楼可不像是小朋友跳房子啊,”一个高音道:“虽然楼和房子一个意思,但跳楼和跳房子就完全两回事了。”
“你这样会很疼的,如果你想哭就现在哭完吧,免得待会想哭都没机会了,”一个戴眼镜的小女生说:“而且你那么胖,掉下来肯定也很快的。”
“不会的,根据爱因斯坦在比萨斜塔的实验,物体下降的加速度与重量无关!”苟史自己解说道说。“****,那个时候爱因斯坦还没出身呢,”一个物理专业的男生说:“好像是牛顿还是爱迪生去了,反正不是史蒂芬.霍金。”还有一个爆炸头拿起电话跟男朋友说:“你今天就别自习了,快来这边看吧,好好的机会啊!一个胖子要跳楼,这边都围了好多人呢——对了,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上电梯引起超载,让报警器响个不停的那个胖子啊!”前排一个大个子索性从宿舍背了一张凳子,坐在上面悠闲地吃着泡面。他旁边一个女生不断用手机拍照:“这个礼拜校报的新闻稿终于不用愁了!喂,胖子,配合一下,稍微往左边挪一点,对,保持这个姿势,来,笑一个:‘茄子’!”
“男人跳吧跳吧不是罪,中国十三亿人口早就将你四舍五入舍掉了,少你一个照常还是十三亿。”又一男生叫道。
“话虽这么说,但少你一个,却可以为计划生育做一份贡献啊!”那校报小记者旁边一位同仁说:“太好了,小英啊,这期稿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二男子欲寻死跳楼,数百同学竟袖手旁观!》,写成批判当代大学生的人情冷漠,道德缺失的题材!”
“最讨厌你们这群新闻界的人了,没事就喜欢随便批判别人,你自己不也是袖手旁观吗?”一猛男道。那校报记者激动了:“我这不是在工作吗?能算袖手旁观吗,我这是全程关注新闻的进展!”另外一个女生则大喊道:“胖子,你先别跳啊,等我去超市买包瓜子。”
走前还不断提醒她的同伴:“你往后退一点,万一他跳下来压在你身上,你就要为他陪葬了。”
“我才不和他同归于尽呢!”那同行的女生听到后吓得赶紧后撤几大步,但发现退得太远了影响观看角度,于是又调整着向前迈了一大步。苟史站在阳台上兴高采烈:“哈哈,这边风景独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
“绝顶个屁,”一个人说:“才五楼而已,不一定跳得死吧?胖子,有种你到教学楼去,那里有九层!”人群中又有人说:“胖子,你不是很喜欢说Rap吗?怎么今天不来一段啊?”
“好吧,那我就来一段即兴创作的原创《赤果果》吧!”苟史沉睡许久的歌瘾被他一句点拨而勾起。“****!你语文基础那么差,是怎么混进大学来的啊?”楼下一个声音道:“明明是赤裸裸!”
“你他妈才****!”苟史说:“将‘裸’字去掉衣,不就是果吗?脱掉衣服岂不是赤得更彻底吗?”那楼下异议者被此番说文解字钦服得五体投地。
苟史在阳台上挥挥手:“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著名民间说唱歌手苟史的演唱会!今天为大家带来的这首《赤果果》,可能由于创作比较仓促,质量上要打点折扣,请大家不吝多多指教!下面我开唱了啊!”
“少来花架子,唱就快唱!老子学生会还要去开会呢!”
“是啊,我们是来听你唱歌的,又不是来吹冷空气的!”苟史于是整理了一下衣冠后唱了起来:“不要问我什么样的爱情最纯洁、我只会回答:赤果果、不要问我什么样的爱人、最可爱我只会回答:赤果果、不要问我什么样的夜晚最难忘、我只会回答:赤果果、哦,赤果果,赤果果、一个我多么喜欢的词语、而人们却不理解我的赤果果、只是对我横眉报以嘲讽、他们不理解赤果果的人生、有着多么精彩的篇章、不理解赤果果的人,是那么的快乐、那么地想将自己的快乐传递、他们只是问:你是处男吗、我说:哦耶!你答对了,我才第二次!”
“好诗”一个大嗓门夸道:“几乎可以和《唐诗三百首》里面那些诗相提并论了!”
“才不呢,比《唐诗三百首》里面的好多了,至少通俗得多,那些狗屁唐诗老子读起来多费力啊!”这时,人群里一个浑浊的女音叫道:“你他妈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你是来跳楼的,不是卖艺的!”大家回头一看,说出这话的是一个吨位和苟史匹敌的女孩秦简——她也是这位苟史同学的前任女友——“要跳就抓紧,市场经济时代,大家时间都宝贵!”
“大家也要理解人家嘛,现在哪个电视剧开演之前不插播几个小广告的。”
“是啊,大家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百事可乐啊,肯德基啊,阿迪达斯之类的小广告啊!”
“没有呢,居然没有商家赞助,这小子还是裸跳呢!”
“你们是怎么说话的啊?一点社会主义集体公德心都没有!”一个声音阻止道:“马克思曾经说过,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你要是轻生死了,对得起辛勤抚养你长大的父母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社会吗?对得起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吗?”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是哲学系那位外号叫做马云辅导员的口气——因为他每句话里必然会有一句“马克思云”——所以大家便索性简称他为“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