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简诚再次回到了我们出租的公寓,这件事他没有再提起,我也就当作完全没发生,继续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我每天都有点害怕,害怕这是个梦,醒过来的时候睡在我身边的不是他,而是那个混蛋,我想我就算跳楼都觉得是恩赐了。
简诚二十一岁生日这天,他得到了一个北京时尚杂志的策划工作,就是把模特的照片和时尚界人物采访得来的笔迹排版安排封面,布置内页,工作清闲,工资也不低,一个月够我们开销,我仍旧做模特,每个星期工作两天,挣来的就存着,我想给他买辆车,用我自己的能力给他买一辆最喜欢的保时捷,尽管我知道那么昂贵的车动辄百万才能开回家以我做模特每次五百的薪酬,我估计有个十年八年都够呛,但是正因为我有这个梦想,我每天都特别有劲儿,感觉早晨睁开眼就有个奔头,不会活得浑浑噩噩。
其实他想要什么只要回家张口就没有得不到的,他爸妈的实力我知道,虽然说不上能登上福布斯排行榜的大富豪,但是在北京这座藏龙卧虎到处都是明星和老板的城市,他们家也算个中等偏上了,开着六十万的私人宝马,而他爸单位的公车更是能把人吓破胆。
我听简诚无意说过,他爸那辆公车,足够买两辆他喜欢的保时捷911了,住的是豪华公寓,毗邻别墅,其实别墅他们家也买得起,毕竟北京房价再贵,比上海和香港,还是差不少的,一套别墅五六百万也下来了,而他们家现在住的三室公寓也有三百多万,只不过他妈害怕太空旷,平时三四个人住的房子,太大了没必要,哦对了,我忘记说了,他们家还有个保姆,所以算是标准的富人家庭吧,在这个富豪越来越多的国家,简家还是说得过去的,但算不上豪门,只是比小康再康一点。
可是简诚之所以不愿意向他爸妈低头开口索要,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他有足够的能力养活我,直到我们成家,有孩子。
说实话,每当他抱着我憧憬我们的未来,想象我们一起生活有个孩子的美好时光,我都会忍不住莫名的打个冷颤,因为我给郑雪斌做流产的这个经历,在我心里根本就是一道一生一世也无法弥合的刀疤,我害怕极了,害怕再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我强大的内心也无法愈合,我就彻底毁了。
所以不管简诚怎么幻想,哪怕到了最有性兴致的时候他扳着我的身子恨不得听到我配合他一起,我仍旧除了回报给他一个微笑,再没有别的,他会失望,我明白,但是我相信他也明白我为什么如此讳莫如深,没看到的真切的东西,我不愿意抱有太大的希望,我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多,我已经受过一次创伤,也许有生之年,我都不会去触碰那些不切实际从开始就注定无法讨要一个结果的故事。
我和简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郑雪斌竟然开始没完没了的骚扰我了,我通过还在学校上课的谢乐乐了解了,他竟然离婚了,但不是为了我,可笑,如果他真打算为了我,当初就不会那么对我,而他离婚的原因,是他老婆那天无意去学校找他从那些议论纷纷的老师和学生嘴里听到的,然后后果就是她发疯一样的撕咬踢打郑雪斌,后来郑雪斌请假了一段时间,再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老了十年,谢乐乐告诉我,有人说他老婆可能精神不好,在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人说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他老婆是信仰伊斯兰教的,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也不能接受背叛和出轨,她觉得自己触犯了神灵,闹自杀,总之就是支离破碎。
中间的过程不得而知,但是结局就是离婚了,郑雪斌后来还找过我,那天是简诚加班的日子,周六上午,郑雪斌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收到的时候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紧接着打过来电话告诉我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叙叙旧见个面,让我不要误会,估计我真会报警。
我中午的时候给简诚去公司送饭,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和郑雪斌约定的地方,就在我们学校不远的一个快餐店,他本来约在咖啡厅,但是我觉得咖啡厅这种情调高于一切的地方不适合我们这样久别重逢的故人见面,尤其还是有过一段不伦恋的故人,这会加深更奇怪的感觉,我不得不承认对郑雪斌我还是有旧情的,女人一旦给一个男人怀了孩子就似乎对被抛弃这件事很难释怀,但是我明白,我已经背叛过简诚一次,这样好的男人遇到我已经是莫大的倒霉了,我不能让他一次又一次经受这种滋味儿,所以我选择了快餐店,人满为患喧哗刺耳,什么情调都没有了。
郑雪斌比传言中的要好一点,我也是在见到他之后更加深了所谓人言可畏的念头,说得什么瘦了一圈头发白了好多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都他妈瞎掰,我看他照样滋润,早就萌生了出轨念头并且付诸于行动的男人,他对自己的老婆能好到哪儿去?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身,他巴不得天天风花雪月泡花场,还能那么自责愧疚?
我坐在对面看着他,心里觉得特别毛躁恶心,他始终低着头,手指在可乐的杯上画着圈,这样沉默着大约坐了半个小时,我有点不耐烦,拍着桌子,“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儿啊,不是说要叙叙旧么,你说吧,我听着。”
他抬起头,一双深陷的眼窝在瞬间刺激了我,他老了,其实那些传言也不算欺骗,他确实比我认识他那年,四十岁却还显得特别意气风发的时候,要苍老很多,算不上苍老,却是一种让人寒心的沧桑。
“你过得怎么样,这段时间。”
我忽然忍不住笑出来,特别想揪着他的脖领问他一句我好坏跟你有关系么?你他妈要是在乎我,当初就不至于那么混蛋狠心,我虽然没告诉你怀着孩子,就算我说了,你也许比那样逃的还快吧,一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永远不会便善良,所谓浪子回头,和感情骗子绝对没有半分瓜葛。
可是这些话到了喉咙却挤不出来,我还是心软了,面对已经这么沧桑寂寥的他,我觉得再说这些无疑是雪上加霜,往他本来就裂开的伤疤上再浇一把盐,尽管他活该,他经受得再多也不及当初我在手术台上的十分之一,可是我终究还是把这些牢骚换成了一句波澜不惊的话。
“我还好,如你看到的这样,幸福安宁。”
他的眼神瞬间更加黯淡下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视而不见,捧着可乐杯子把目光移向窗外,王府井最喧哗繁华的商业街,何时能承受这么伤感的时刻。
从我进去坐下到我起身离开,不超过一个小时,我们说的话却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是沉默。
我不喜欢沉默,这让我害怕,感觉时间都凝固静止了,美好的事物自然愿意停留的时间长久一些,可是如我们这样,还是越快过去越好,至少我害怕我会动摇,因为我猜得出来,他这次回来是找我,找我共度余生,可是岁月都凉薄了,我哪里会继续情深意重呢。
不过我也总算有点释然了,我知道其实我不是没有魅力,我不是除了简诚,让别的男人看到我只想到玩一次和性,他们也会对我产生刻骨铭心的爱情和眷恋,只不过时机不凑巧而已,所以才会阴差阳错,但是我简安然,还是不错的。
我于是心情大好,从我的帐号里取出了不少钱买了很多东西,有给我妈的,有给简诚的,还有给谢乐乐的,却唯独没有我自己的,我已经拥有了全天下最宝贵的,何必还去要求那些虚华的东西呢。
我分别回了我妈家还有学校宿舍,谢乐乐不在,据说是去酒吧了,自从她陪我做完手术我们就没再见面,都是电话和信息,我和她聊天时多少有点感觉,她又交往了一个新男友,也是大学生,条件还不错,跟简诚差不多,家里还行,自己也上进,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只会玩弄感情花心把妹,全然不懂人情冷暖,所以这点谢乐乐特别看重,也很珍惜,她仍旧住在宿舍,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搬出去和他一起住,她羞涩的说她也想过,可是那个男生不同意,说自己在还没有娶她之前,绝对不会占有她,哪怕一次。
我有点惊愕,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单纯坚守本分的男孩么,即使简诚那么爱我,还是忍不住得到了我,可是这个男孩却能这样固执,谢乐乐的确是捡到宝了。
我问她打算结婚么,她仍旧是羞涩的笑,说还没想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照这么发展下去,也许会把。
我把东西交到了酒吧里一个和谢乐乐还不错的同事那儿,然后打道回府回我和简诚的公寓。
他刚回家,正在厨房摆弄什么,我悄悄走进去从背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吓了一跳,嘴上埋怨着我孩子气,脸上却挂着特别满足幸福的笑,他给我买了我念叨了很久的车厘子,这个东西太贵了,三十一斤,我很多次路过水果摊都只是看着咽了口唾沫,我很喜欢吃,甜到了心坎里,可是我嫌贵,我宁愿剩下来给简诚买他喜欢吃的山竹。
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再无所求,可是他接下来转过身看着我说出的话,更让我目瞪口呆。
“我妈上午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公司开会呢,她给我打了好几遍,我猜肯定有事,就接了,她说让咱们回去住,等你二十一岁生日时,就结婚,她连日子都算好了,你不是再有三个月就二十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