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猛地睁开眼,看向残念所在之地,他的瞳孔有些涣散,神情异常虚弱,淡淡地问道:“云霄子,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云霄子依旧不曾动手,即使再笨的人都能明白过来了,只是让叶非疑惑的是他的动机。
残念沉默了一阵,直到一团意念传了过来,意念平淡不见丝毫波动:“得之我运失之我命,我侥幸方能有残念留世,任由千载岁月都是与这欲望之光为伴,黑暗不见天日,这千余年来,不断有探异寻奇的修士进入,都陨落至此,千余年来我只能以他们的残念为食,方才能苟且偷生至今,我早已腻烦,小友,你可愿住我挣脱这牢笼,我定有厚报。”
叶非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冷笑连连:“前辈引我入彀,怕是没那么简单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或许这庚国之事如你所言,但有关欲望之光和进入庚国国府的修道之士恐怕都是出自你手,不仅如此,你那所谓的道友风灵子也被你所算计,这庚国应该藏有更大的秘密,不然你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你所谋的无非是我身上那宗异宝,我说的可有错?”事已至此,叶非不惜与他撕破脸皮,直接点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残念顿了顿,传来一丝得意和疯狂:“不错,果然是后生可畏,你心志之坚乃我平生所仅见,难怪会持有那宗异宝,这庚国昔年为世人所不容,东土修士越万里之遥击杀庚国得道之人,其中就有昔年东土第一人之称的神农氏,当年神农氏举神农鼎逐一击杀庚国当世高人,神农鼎为九州重器,乃是天道都觊觎的存在,这神农氏虽然早已超凡入圣,但哪能逃得过天道算计,留下这五行灵阵就坐化于天外天,九州重器也被埋葬于此,可惜九州重器乃是以大道筑基,五行灵阵变幻万千,加之神农氏引天外天的欲望之光,天道也难以涉足,来这寻宝之人哪一个不是图这神农鼎,可惜尽皆陨落,本尊掌蜀山剑修,为一派之尊,昔年携好友风灵子来寻这神农鼎,本尊衍易经,剑修之境为当世第一人,我以肉身为饵,引欲望之光杀尽天下修士,本尊在此千年就是为了等你这等持有异宝之人,天不欺我,果然让我等到了,只消以你肉身为饵,五日为期,本尊启动五行灵阵,自然能杀尽这阵法中的欲望之光。”
叶非神色淡然,云霄子言语闪烁,他早猜到此人非善,只是心机之深依旧让叶非心寒,这种人修为虽高,但毫无修道之人的做派,天下重器落于此人之手,难免会为害一时,何况九州重器是昔年神农氏所持之物,传说神农尝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其人格之高,堪称后来人之楷模,想来由他掌神农鼎这一九州重器乃是众望所归,若让宵小之辈得到,贻害匪浅。
“云霄子,你可知你所作所为只会为他人做嫁衣裳,你早已落入天道算计犹不自知,可惜你机关算尽,到头来只会是镜花水月空等千年。”叶非将心神化为丝缕,层层布下障碍,阻止着欲望之光的侵入,保持最后一丝清明,这欲望之光来自天外天,无形无影,避无可避,纵然叶非有通天手段也难以化解眼前的危局,他只能寄希望于大道之痕,分出一丝心神在大道之痕上,大道之痕隐匿不出,任由欲望之光作祟,一旦大道爆发,这遗存的欲望之光将难以幸免,这也是唯一破局的方式。
“本尊原本只差一步就可走出人道,踏上天道之路,想算计本尊哪有这么简单,只要本尊得到了神农鼎,容百年之期,本尊将天上地下无敌,长生不死,逍遥宇宙间,小友,你大可放心,本尊定然会善待你这尊肉体,你这尊肉体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看起来你还是武道之人,咦!”残念有些惊异,“竟然还有远古龙气,你身体中居然还有一尊活着的神凤,真是天助我也。”残念有些张狂和得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消失了千万年的龙凤再现,本尊大事可期矣。”
叶非不答,庚国国府中的欲望之光全部涌向叶非,叶非心神阵线层层崩溃,欲望之光仿佛变色龙一般,可随意变作类似于叶非心神的存在,叶非本可以勉力抗衡的布防由内开始溃败,一直到丹田的位置,叶非将神念收拢,不敢再放出,他接引天光破云阵,构筑通天之路,引紫色天光照耀。
成华市,寂静之夜,月色暗淡,星光不显,墨色的夜空中,一束天光自九天而来,落在成华山上,如此异象引起世人的轰动,紫色的天光妖异,千里之遥依旧清晰,天光中有仙子轻舞,头戴华冠,脚踩祥云的金甲战神舞动神戟,神兽嘶吼,龙凤盘绕,仙王浴九天神霞,坐七彩神莲,驾金色神兽,奔涌而下。
异象不仅让凡人议论纷纷,修道之人也惴惴不安,修为低下之人不知底细,那些活了数以千万年的老妖自然知道成华山下埋葬了一个传承万年的古国。
湘省雨竹林中,李家二老正举灯夜弈,李霄宏望着成华山上的天光之柱,心神沉凝,举起一枚棋子,迟迟落不下来,闭着眼沉思良久:“天道晦蒙,我推演不出,隐隐竟与我等二人有关,着实让我费解。”
五爷爷捋了捋胡须,闭上眼,掐着手指,沉声道:“是与我等身边之人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又是你那好徒儿惹上某宗逆天之物了。”五爷爷摇了摇头,苦笑不已,“好在这小子有大道之痕加身,只要不是长你我之辈出手,应是无碍,昔年你我二人武道初成,知晓这成华山下有古国存在,携手探寻,结果差点陨落在那,老东西,你就安心下棋吧,叶非那小子福泽深厚,说不定将来我们两个老东西还要仰仗他。”
李霄宏点了点头,笑道:“这小子出身不凡,我推演十次都不能把握,将来定是个了不得的巨擘人物,看来我们李家这一步棋还算是走对了。”
成华山下,庚国国府。
天光之下,叶非如同沐浴着天光,如同紫人,面容平静,原本渐弱的呼吸正常下来,云霄子有些焦躁:“小友,你这是何苦,如你答应将这尊肉身赠与我,我必能善待你身边之人,你这天光破云阵虽然奇异,但这欲望之光衍生无穷,除非你有逆天神通,否则迟早都会被它异化,何况我只是据你肉身一时,等我找到塑体的材料自然会离开的。”见叶非依旧不为所动,云霄子换了口吻,“你若执意引天光与这欲望之光对抗,激怒了欲望之光,一旦它选择爆体,你我都存不了,而它则可以借阴气再生,将来为祸不小,你可要想好。”
叶非已经顾不上云霄子的话,大道之痕毫无动静,他只能借天光破云阵引天外天的天光来与欲望之光抗衡,暂缓了危局,但形势依旧不容乐观,欲望之光太过强悍,纵然接引了天光叶非依旧处于劣势,欲望之光依旧在层层推进。
蓦地,一团七彩火焰将叶非笼罩,叶非的心神如有神助,这是小凤凰看出叶非处境的不妙,将它的心神融于叶非的心神之中,融尽万物的涅盘之火在叶非身上燃烧着,一些新生不久的欲望之光化为灰灰,欲望之光的攻势为之一顿,叶非趁势将心神收拢,以小凤凰的涅盘之火为主,乾坤袋中的青光剑、体内龙气、地气,独缺木属性,叶非只能布下四行阵法,总算扳回颓局,叶非长长舒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一道冷光激射而出,叶非嘲讽道:“修行之道本是逆天而行,我叶非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双倍还之,今日之故,是我叶非一时眼瞎,你莫欺我,若让你得逞,这天下哪还有我容身之地,何况以你的心性,恐怕为祸不浅的不是这欲望之光,而是你,你个老帮菜,五体不全,心灵不美,枉你活了千年岁月,依旧抹不去你的欲念,难怪神农前辈会布下这五行灵阵,你个老土贼迟早被耗死在这,小爷就是自爆肉身,也不会让你玷污的。”
云霄子狂怒道:“冥顽不灵,本尊看你能坚持多久,等你的心神被耗空,本尊据你肉身,辱你亲人,夺重器,逍遥天地间,谁能奈何本尊。”
叶非有意激怒他,调侃道:“你当真以为我有异宝对付这欲望之光?”叶非空下心来,翻了翻白眼,“我早看出你这老东西心怀不轨,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故意拿话套你,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钩了,老乌龟,这几千年你算是白活了,蜀山?我还从没听过,估计你那帮徒子徒孙都在下面烧着香等你呢,我猜他们等不了多久就能看到你了。”
“你…”云霄子果然被叶非激怒了。
“你什么你,连话都说不完,你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就你这副鬼样,下去见了你徒子徒孙也只有吓他们的份,丑不是你的错,但丑成这个样子还恬不知耻想继续见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要诚恳,做鬼要自知,作为一个残缺不全的鬼东西要躲起来,这一点你爸妈没教你啊。”叶非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轮斗嘴,他远非叶非的对手。
“哼。”云霄子冷哼一声,“小东西,现在容你嚣张,不过一会儿希望你还有这等闲心。”
云霄子的话让叶非莫名,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安,如果这欲望之光就只有这点手段,叶非自信还能对抗一二,叶非必须承认,这云霄子的修为之高远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这老家伙一身修为已达人道之巅,只一步就可以成就天道之身,虽然只是伪天道,大道之下,天道至上,天道掌一方天地,纵然修道之人穷极一生也难以超越,他以伪天道之境,足以傲视当世,叶非暗中提高了警惕,这云霄子长居此地,布置了千年,怕是会留有后手。
叶非心思翻转,突然,他突然从与自己心神想争斗的欲望之光上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战意,原本相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叶非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云霄子,压抑住自己的表情,沉声道:“云霄子,你甘与这等邪恶之物为伍,我不得不说你不仅堕落了,连智商也变得如此不堪,我很费解你与那欲望之光到底做了何等下作的交易?它竟能容你在这存活千年。”叶非心生警惕,他现在如同走钢丝,一招不慎,就此陨落也不无可能,云霄子在此逾有千年,对这欲望之光怕是再熟悉不过。
“叶非,你我同为修道之人,切莫做无谓的抵抗,这欲望之光早在数万年前从天外天逃逸到这,其中有欲望之光已生灵智,风灵子就是丧于他手,漫说是你,就是我全盛时期也只能饮恨,除非有大道加持,你莫不如将肉身赠与我,我尚且还可以另寻他法留你一丝残念。”云霄子坦言道。
叶非已经顾不上与云霄子说话,即使有小凤凰的涅盘之火相助,他的心神防线骤然崩溃,根源就在一团紫色的欲望之光上,这团欲望之光与其他的不同,无声无息,专挑叶非心神防御薄弱的阵线,这恐怕就是云霄子口中那团已经诞生灵智的欲望之光了,叶非心生不敢轻言放弃,继续筑起心神防线层层抵抗,涅盘之火有数,几天下来,小凤凰早已虚脱,叶非仅凭一丝执念相抗,紫色欲望之光似乎有些忌惮,不敢太过迫。
人有七情六欲,紫色欲望之光勾动叶非内心深处的欲念,金钱、权利、美色、至道极境在叶非面前一一闪现,叶非凝神静气,闭了五关六识,面色时而扭曲时而狰狞,时而张狂时而执拧。
一天、两天五天,叶非觉得自己仿佛度了无数个轮回,他的心志愈加坚固,紫色欲望之光似乎有些不耐了,焦躁地指挥着其他的欲望之光撕开叶非的心神,叶非心神被撕开,无穷的欲望之光奔涌而入,他只觉得如遭雷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