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带着这一丝冷冷的凉意。
白如玉左手握着刀,正一步一步缓缓的走来。
他的脸上挂着笑,那种既狰狞,又诡谲得笑。
谁也说不明白这种笑有多么神秘,多可怕。
就好像一个人从漆黑的地狱里走出来,收割人类的灵魂和生命。
那是一种从地狱而来的,死神的微笑。
白如玉杀人当然不需要理由,随心所欲,想杀就杀,视生命如草芥,他的人是冷的,血也是冷的。
天下间若有一个人,值得他需要一个理由去杀,这个人一定是沈流苏。
他的刀漆黑,一只手握着漆黑的刀柄,他的手枯瘦,有力,像是风干了的木条。他每一次挥刀出去,便可看见枯瘦的手上,凸起的青筋,他的刀法奇快无比,鬼幻莫测,不知用多少人的生命练就成的刀法。
他正拖着步伐缓缓的走来,地上以躺了六七具尸体,每具尸体上都有一处致命伤。
他在笑,笑的很诡谲,可怖。
长威镖局的一名弟子以吓得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声音也似吓得哆嗦,道:“你是杀手白如……玉”
白如玉诡谲的笑,就像从地狱之门走出来的微笑死神,他的手以落下,刀同时也落下。
那人吓得脸色发抖,腿脚发抖,瞳孔慢慢放大,身子不住的向后退,忽然间嘴中大喊一声,然后身子一歪,人躺了下去。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无形中阻隔了一下,那把漆黑的刀竟然没有落下,停滞在半空中。
小船中同时飞出来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一闪,便来到了跟前。
刀下还有刀,这一刀无此迅捷,居然被另外一柄刀挡住了。
这人的功夫也不弱,居然是不笑和尚。
白如玉冷冷道:“是你”
不笑和尚道:“是我”
白如玉冷冷道:“长威镖局和你什么关系?”
不笑和尚道:“没有关系。”
白如玉道:“那你为何出手相救这个人,难不成今夜,和尚你发了善心。”
不笑和尚道:“是的,和尚我从来不发善心,今天却是个例外。因为我欠了这个人一个人情。”
白如玉轻声道:“哦”转眼去瞧地上的那个死人,那人以吓得昏了过去。
白如玉道:“和尚你欠他什么人情了?”
不笑和尚道:“方才这位公子心存善心,见我衣衫破败,想要为我出头。”
方啸天正扶起那个人的身子,抱在怀中,叫道:“三师弟……”急伸出手指,试了试鼻息,确定还有呼吸这才吁了一口气,放心下来。又将他的身子轻轻的放在地上,转过头怒目而视,样子可怖。,像是要吃人一样。
原来方才从船中的飞出来的两个人影,却是不笑和尚和方啸天。方啸天挂念长威镖局的人安危,不笑和尚拾起地上的短刀,将白如玉的漆黑的刀架开了。
白如玉道:“是不是这些人见你衣衫破败,样子污垢不堪,便要为难你。“
不笑和尚道:“正是”
白如玉冷冷道:“这些人该杀。”
白如玉从不肯多说一句话,他认为该杀的人,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江夏黄河帮的风堂主曾欺凌弱小,被白如玉撞见了,只说了句该杀,第二天一觉醒来,脑袋竟不翼而飞了。
不笑和尚道:“这人方才为我出头,此刻大和尚还他一条性命,算是扯直了。”
白如玉冷冷道:“你不喜欢欠人东西吗?”
不笑和尚道:“是的,和尚我最不喜欢欠人家东西,欠了东西总是要还的。”
白如玉忽然伸出一只手,冷冷道:“拿来。”
不笑和尚怔住了,道:“什么东西?”
白如玉将手掌伸了过去,冷冷道:“一条命。”
不笑和尚道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和尚我就一条性命,却是不能给你。”
白如玉将手缩了回来,用力握紧刀锋,冷冷道:“你知道赌坊里的赌徒倘若输了钱不给,是什么下场。”
不笑和尚道:“我知道,赌徒们通常只有一种选择,死。”
白如玉道:“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个死法。”
不笑和尚道:“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自己杀死自己。”
白如玉冷冷道:“那你想怎么个死法?是我手中的剑杀死,还是自己杀死自己。”
不笑和尚,笑道:“我怕疼。”白如玉冷冷的瞧着他,不笑和尚又道:“我知道你来找一个人,想要杀一个人,这个人是沈流苏,绝对不是我。”
不笑和尚在笑,笑道诡谲。
白如玉面色闪过一条细缝,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动容道:“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不笑和尚手指一伸,道:“在那里。”
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小女孩提着一个花篮,花篮里盛着五颜六色的花,小女孩嘴里哼着童谣,一路上蹦蹦跳跳走过来,走到白如玉面前,轻声道:“客官,你买花不。”
白如玉一双眼睛冷冷地瞧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大约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圆圆地鹅蛋脸,扎着一双俏皮的马尾辫,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小姑娘眨着眼,又道:“这位客官,你买花不,很便宜的,花开的很艳丽的,不信你闻闻看。”说着将一束蔷薇花递了过去。
蔷薇带刺。一阵风吹过来,到处飘满了芬芳的花香。
白如玉一动未动,只是冷冷的瞧着小女孩。
那少女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道:“客官,怎的你不买一朵吗”
白如玉冷冷道:“我不喜花,也不爱花。”
白如玉这个人很冷,他说的话也很冷,冷的有一点让人心碎。
那少女将手缩了回来,仿佛不相信,道:”你闻闻看,这花香的很,你真的不买一朵吗?”
白如玉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知什么时候,黑风双煞以从船中奔了出来,只听一人冷冷道:“这小女孩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认识沈流苏。”
这句话无疑成晴天霹雳,吓得小女孩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摔倒下来。忽然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恐惧的指着地上,大盛道:“……是血”。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全是长威镖局的弟子。
那小女孩无意间绊倒了一具,看到了满地的血色和死人,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张脸以吓得惨白,嘴唇不住发抖,到最后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女孩哭出声来,手中的花篮也险些掉落下来。过了一会又哭着道:“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大骗子。”
这句话很是平常,是女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本是很多幽怨的妇人,和受了伤的女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莫忘记这小姑娘也是女子,只要是女子大多都会说:男人是个大骗子这一类话。
骗子两个字,自然指的是沈流苏。
黑风双煞有些不解,道:“小姑娘你说的清楚些,谁是大骗子。”
那小姑娘忽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生气道:“是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骗子。”
这小女孩一时激动,生气,竟然将说有人都成大骗子。
白如玉却听的明白,冷冷道:“沈流苏,他人在哪里?”一伸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
小女孩的手臂光滑,细嫩,只见一条红红的血色蔓延开来。
小女孩胳膊似乎被弄疼了,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瞧着白如玉,大声道:“谁叫沈流苏,是那个大骗子。”
白如玉冷冷道:“是的,他本就是个大骗子,专骗漂亮的小女子,如此深夜叫你一个人来,不怕路上危险,财狼虎豹当点心吃了你。”
小女孩反驳道:“差狼虎豹却没有,却有五个歹人在这里胡乱杀人。”
小女孩眨着眼睛,嘟着嘴,生气道:“那个人也是个怪人,是个骗子。我在一条街上碰见了他,他说湖边有五个混蛋在这里买花,我听了便当了真。“
白如玉道:“你在哪里碰见了他。”
那小女孩嘟着嘴,生气道:“你松开了手,我才告诉你。”
白如玉听了小女孩的话,竟真的松开手,能让他松开手的人,天下间不是很多。他只要出手,便会伤人性命,他本就是个杀手,出最快的剑,杀最坏的人。
白如玉道:“这回你可以说了吧?”
小女孩揉了揉弄疼的手臂,嘟着嘴,忽然大胆地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白如玉一怔,道:“什么?“
小女孩忽然尖着声道:“你说什么,当然是银票。”小女孩忽又笑了笑,道:“你买花不?”
白如玉道:“不买,我讨厌鲜花。我讨厌有生命的东西。”
不笑和尚,忽然笑着道:“小姑娘,你这花怎么卖的,我倒想要买一朵。”
小女孩倒是很会敲竹杠,道:“五百两银子一朵蔷薇花。”
不笑和尚吓得叫了起来,道:“这么贵,五百两银子一朵,你不如去抢得了,那样岂不是钱来的更快些。”
小女孩居然很正经的,瞧着不笑和尚道:“我虽然是个小姑娘,力气小,人又笨,却是从来不抢的,妈妈告诉我心中不要有歹心,我只卖花,你买不买。”
不笑和尚,笑道:“谁说你人笨了,谁要说你人笨,那他自己才是个天下第一号大傻蛋。”“五百两银子一朵花,你问问世间哪有这种卖法。“
小女孩道:“我这人本来就笨得很,若不是很笨,怎会听信那骗子的话,到这里来卖蔷薇花。”
不笑和尚不反驳,居然从怀中取出来一张银票,那张银票正是五百两整。
小女孩结过银票,从花篮里拿出一株很香,很美,开的很艳的蔷薇花。
然后笑着道:“这花给你,小心点,这花有刺别伤着你。”
蔷薇花本就带刺的,越是带刺的东西本来就是稀少,越美。
因为世间的道理本来就是这样:你得不到,或被刺伤了,就会觉得那是最美的。
小女孩居然笑了笑,道:“这花有刺,可是美的让人心碎。你中不中意。”
她又将银票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然后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不笑和尚。
不笑和尚,垂头道:“棺材本都没了,这下子可赔惨了。”
小女孩道:“你是不是觉得这花卖的贵了些。”
不笑和尚,点头道:“是的,五百两银子,以是我的棺材本了。”
小女孩笑着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贪财的和尚。可是你若知道这朵花的来自何处,就自然不会嫌贵了。”
不笑和尚一怔,问道:“这一朵花,是什么人的。”
小女孩笑着,道:“万花园的沈三娘,你知道不……”
白如玉抢着道:“万花园沈三娘……”她以不必说下去,众人以翻身上马,疾奔而出,向万花园抢去。
小女孩瞧着大和尚的背影,缓缓道:“沈公子不在万花园,他在万花园旁边的小楼里。”只可惜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众人以抢着向万花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