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的外围,遥远到不会吸引注意力,却又接近到可以观察情况的位置,两名斥候骑兵正驻足凝视着前方。
“莱恩,你觉得我们这位新的领主大人是不是有些……危险了?”年级大一些的那位紧紧皱着眉头,深棕色的眸子里满是忧虑。
“或许吧老迈克,”他年轻的同伴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微仰起身体,双手捧着后脑:“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思索一下我们这个月的薪水由谁来发。”
“也是,”迈克又叹了口气,重新观察起另一方向的敌军:“既然领主大人还没有发布连我们一道拉上去的命令,那就说明他还信心十足……这种大人物,可是很敏锐的。”
莱恩用力舒展了一下手臂,也跟着他一起观察起来:“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他懒得关心我们死活而已。要知道,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收回过斥候呢。”
“好吧,不说这个了。”确认战场上没有什么异状,自己的位置暂时也不会有风险之后,迈克决定让自己的眼睛休息那么一小会儿:“你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
“新来的领主……”他小心地斟酌着词汇:“据说以前是个佣兵。”
“当然听说了啊。”莱恩摆了摆手,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先不管这东西和酒馆里其他乱七八糟的谣言相比有多少真实性,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
“好吧,你说得对,这确实没什么意义。”迈克愣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下意识又看了前方的敌人一眼:“不过——见鬼!你看那个!”
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并反应过来之后,莱恩满脸苦涩,甚至没注意到跨下的马儿正在连连退后:“龙神在上……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食人魔?”
贝伦注意到那个大块头的时间只比两位斥候晚上一点——毕竟他实在是很少看见比自己还高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尽管以前从未见过这类怪异而巨大、手持木棒,与它的蛮族战友一样只围着一张兽皮的生物,但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把关于指挥的一切忘在了脑后。
在连续踩翻一路蛮族,从自家的军队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道路之后,食人魔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木棒,砸向位于它正前方的一名战士。眼看自己受到攻击,在不确定对手力量的情况下,他果断地收回手中战斧,侧身弯腰,以背后的圆盾硬扛这一次重击。
然后这名战士的身体就硬生生矮了一截:他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面,直接受力的左肩似乎已经使不上劲,不过至少盾牌还没有碎裂或者变形。
看到这一幕,周围原本已经有些松散的蛮族又重新精神一振,竟然拖住了他身边的数名战友,使他们无法抽出手来帮助他。与此同时,食人魔再次高高举起了大棒——
斧刃划过食人魔粗壮如原木的手腕,发出的声音就像在切割干涩的老树皮。阿道夫拼着自己挨上两下木棒强行冲了过来,挥斧砍向它的手臂。但他显然严重低估了敌人的坚韧,仓促挥出的战斧上力道不足,只是稍稍阻滞了一下食人魔的攻击。不过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那名战士翻滚着远离它的攻击范围了。阿道夫双手握住战斧,短暂地垫步旋身然后砍下,但是在空间被严重挤压的战场上,力量显然处于劣势的他难以全力发挥,而没有空间来加速的战斧也没办法造成足够的伤害。
食人魔依旧不断挤压着战士们的防线,几乎要把他们从中间分成两半。更多的蛮族跟着它向前冲锋,迫使他们再一次面对各个方向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
“为了奥丁!”
贝伦伴着战吼冲入阵中,战斧拖在手里,直接用肩膀撞上这个比他还要高大的对手。在撞击的瞬间他微微矮下身体复又弹起,将食人魔顶得几乎飞了出去,压倒它身后的一片蛮族。趁着对手还没来得及恢复平衡,贝伦干脆地跳起来压了上去,把冲击的力量和重力一起灌注在左手中,挥拳砸上它的面部。连续受到两次重击之后有些眩晕的食人魔也只能被迫倒下,而贝伦反手握住战斧,正打算短暂冲锋之后砍下它的头颅。但其他蛮族的攻击阻滞了贝伦这一继续追击的打算,迫使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对手逐渐站起。
不过,他至少为身后的战士们赢得了重新互相掩护的机会,蛮族再一次被有效地驱赶出去。身披坚甲的战士站在最外围,无视敌人的攻击,以不断的大幅度挥砍驱散贴近的敌人;持剑的士兵则退入战士们身后,伺机对准扑得太近的对手刺出致命的剑锋。尽管还是第一次如此合作,但这两队帝国的精英已经隐隐找到了更为高效的配合。
在重新站起身之后,食人魔并没有立刻扑上前去,而是站直身体,疯狂地仰天咆哮起来。贝伦并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小心地对峙着,时刻注意它的下一个动作。像刚才那样抓住破绽的情况不会再发生第二次,如此强悍的对手也值得他小心应对。
此刻贝伦甚至有一种脱下甲胄的冲动:比他还要强壮的对手实在是太过罕见,以至于灵活的身手比坚实的保护更为重要。不过现在可是战场,他绝不会有那个时间。
在所有人都感觉过了很久之后,食人魔的咆哮终于停了下来。贝伦微微弓下身体,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并不打算硬扛它的攻击,而是打算以动作卸去对手的力量。
但他没那个机会了。
嗤。
一道火焰准确地命中了食人魔的面部,其中包裹的黑色液体渗入它的皮肤和肌肉,从内侧开始熊熊燃烧。这庞然大物惨嚎着丢下木棒,但很快失去水分的声带就无法发出声音。它用双手不断抓挠面部,甚至抓下了自己的血肉,却只是连带着手指一起燃烧起来。
这头数息之前还毫无创伤的食人魔确实有着与体型相符的生命力,甚至有力气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上几步,然后就扑倒在地。它还在燃烧的脖子上,只剩下一颗焦黑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