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如期而来，慢慢地从天际升了起来，像以往无数次的日出，青山上是越发青葱的树木，高高矮矮的枝干交叉相扶多了些妙趣横生，不时的清脆叫声，当最后一点的阳光从山边划过，太阳的影子斜在山顶上，当空闪耀。
翟小云和小云娘起的早早的，紧赶慢赶的去了翟明清的家，一去才知翟明清一夜也没有回来。翟明清的婆娘，也就是老二媳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翟明清的儿子——翟枸子扶着他娘，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倒是让人心里酸气直冒。
小云娘坐在椅子上，有些看不过去了，走到老二媳妇的面前伸手扶着，劝道：“可能是有啥事吧，再等等。”
老二媳妇一甩胳膊“你昨天不是那么厉害的吗？要不是你那个好闺女我家老头子哪能不见，外面急死了，那么就知道幸灾乐祸。”
“唉！你说谁呢？我娘那是关心你好不好？昨天要不是你不问黑白的就打我，我娘至于抽你吗？你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翟小云气呼呼的走上前吼了一句。
虽然这件事情应该和林先生的那件事有关系，可是本来就是翟明清欠林树明的，现在转过头来打了她，如今连她娘还被呵斥。昨天是她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你也少说两句。”小云娘瞪了翟小云一眼，语气严肃。
老二媳妇站了起来，翻了翻眼睛，指着翟小云。“我问问你，昨天你和我家老头子说什么了？”
翟小云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了小云娘一眼，小云娘点点头，翟小云的心里也就放得松些。“我就问问关于几十年前被翟明清烧死的女人，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就见老二媳妇睁大了眼睛，这陈年旧事怎么又被翻了出来？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难道是你告诉她的？”老二媳妇望向小云娘问道。
“不是我说的，咱们村又有了当年一样病的那个人，现在在林宅住着，只是这一个没死，身上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小云娘解释，事情还是事先说清楚的好。望不再出现什么岔子。
慢慢坐在椅子上，老二媳妇一张绛红的脸狰狞不堪，上面的瘤子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有些瘆人。
“那件事情，俺家老头子一直放在心上，加上生枸子的时候俺难产，要不是林先生不计较。别说枸子了连俺都活不了，也是从生了枸子开始，老头子心里总觉得愧对了林先生，这件事情他也不止一次的和俺说过。说到底，咱们两家还是近亲，要不是因为——”
说到这里老二媳妇住了嘴，盯着翟小云。
“她不知道。”小云娘说。
“都说老头子是个坏人，可是这个年代不坏怎么活的下去？咱们都清楚，这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那几年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出去了，要不是拼着狠劲儿，都不知道死到哪儿了，唉。”
老二媳妇停了，眼睛瞪着地面，好像不是日常里所有人看到的那个风风火火的脾气暴躁的女人。翟小云突然觉得这幅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那种被生活逼出来的伪装坚强，如今连伪装都没有力气。
“枸子精神不太好，俺们家也就这一个儿子，我又是这般模样。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俺，但这就是俺嫁进这个家的命，俺们只想过的好一点，有错吗？前天夜里老头子去了哪里我俺知道，就是回来的时候一张脸都白了，那副样子除了在几十年前烧死那个女人的时候看见过，俺知道当时的那个场面谁都不会忘，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半夜，他一声不吭的翻过来覆过去，早上就早早的起了。后来，你家闺女就来找他，等到快晌午我从地里回来的，老头子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想想那天，他是偷偷摸摸去了林先生那吧。”
翟小云点点头，老二媳妇的一张脸瞬间白了，据说那个病是会传染的，难道？
“你当时在不在？”老二媳妇从椅子上蹦起来，抓最后一棵稻草似的抓着翟小云的袖子，脆弱的像个一捅就破的纸人。
“我，我不在，听林先生说的。”翟小云结结巴巴的。
拽着翟小云袖子的那只手瞬间滑落，老二媳妇瞬间坐倒在了地上，喘喘的呼吸，濒死的鱼似的。如果，如果他真的摸了那个有病的人，那现在她家老头子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传染上了？所以才会不吭声的离开？想到这层，老二媳妇的心里像是有个大锤狠狠的撞击的心房，痛的不能言语。
她是个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从小就是满脸的瘤子，一直被人嫌弃。当时被翟明清救回了家，后来就成了翟明清的媳妇，当时翟明清也快有四十岁了，家里就一间泥房，勉勉强强的放着一张床。现在，勉强过上了日子，却摊上这么个事，难道真的是报应？可是到底是谁错了？
那女人有病，如果她不死可能这一个村子的人都会死，所以翟明清没有做错。如果说那女人没有来过这里，可能也就不会死，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有的只是结果罢了。作为人哪里有选择和预知后悔的能力？这大概就是命吧，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
“你就别苦了，说不定没有咱们想的你、那么不好，咱们就再等等，等等也好。”小云娘也红了眼睛，声音有些苦涩。
“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这是命，都是命。”老二媳妇说，声音轻的好似马上就要飘飘而去。“枸子啊，把吐沫送出去吧，不能打人。”
“知道，娘，我不打人，爹摸人家的脸，摸人家的脸，我怕。”枸子口齿清楚，却是个痴痴傻傻的孩子。
“不怕，还有娘。去吧。”
小云娘咬着腮帮，眼下的情景她也没法说些什么，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吧。看了翟小云一眼，小云娘低着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翟小云一眼。
出了翟明清的院子，总有一种哀伤如影随形，好像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事情到底是走到了何种地步？
“娘······”
“回去再说吧。”
小云娘走了几步回了头，如今阳光正盛，为何那个地方却是这般看不清楚？难道，人性本善吗？
装着一心的事，两个人慢慢地走回了家。心底像装了银子似的沉甸甸的。
“娘，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小云呐，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娘还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能知道，知道了只会对你不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件事情说起来太远了，娘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小云爹的呼噜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气氛僵硬了，日头已远，又该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