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能耐的丈夫和儿子,北狄大公主那是嘴不软,心更不软。
慕容紫回了神来,点头应了个‘是’,宁佩烟一边思量,一边道,“借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你在宫里就算只是女官,选秀之后,那些娘娘们只要识得清局势,断不敢把你怎样。”
后位暂且不想,女儿为妃是早晚的事。
这当中还需等些火候。
宁佩烟心里早有了无数个主意,等到楚萧离的生母被迎回京城,她还得找个空闲进宫一趟,亲自和两位太后打个照面。
后宫的女人,除了关氏和洛氏,其他的都不足为惧。
见着宁氏停下不语,慕容紫借机问,“母亲,杜欣是您的人么?”
还是来自北狄皇庭的人?
她不确定,毕竟母亲的身份不简单。
宫廷里求生存,事事都要讲求小心,万一哪日因为此按了她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想必就是楚萧离有心,她都没得活路。
宁佩烟晓得女儿在担心什么。
这些事本就打算同女儿说,故而她道,“当年我的父皇秘密派了三十人潜入楚国的皇宫做细作,活下来的人不多,并且这些细作各自都不相识,杜欣是其中之一,她更是我的结拜姐妹。过去这么多年,北狄晓得她存在的人,除了我之外,其他的都死光了,她不愿意再回北狄去,以着如今的身份活在宫里,你可以相信她。”
稍顿,宁佩烟语调变得柔和,“她可是看着你出生的。”
“是吗?”慕容紫微诧,想接话,忽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杜欣看着出生的那一个不是她,到底她还是介怀的。
宁佩烟再是心神通天,也断不会洞悉她的这个小纠小结。
一挑眼色,人是毫不含糊的说道,“好了,宫里的事暂可不提,你且好好同为娘仔细的说,你与他私下在一起时是如何相处的?”
听宁氏直白的提起那个‘他’,慕容紫登时一僵,脑子里就浮出一张让她烦心的脸孔。
她讪讪地笑,犹犹豫豫,“女儿同他……”
“别想同我打马虎眼。”
宁氏气定神闲的喝茶,耳聪目明的形容,“昨个儿我见着被你使唤来料理蓝氏母女的那四个人非同一般,无泪宫扰乱祭祀的事我也听说了的,这当中机缘巧合太多,你一人命大也就罢了,关家的小姐和那位将要成了你嫂嫂的公主都活了下来,真是天佑大楚啊!”
轻哼了声,她再接道,“别个不敢说,你三哥是什么人?比起你爹来,那可真是青出于蓝,他要娶的女人岂会简单?平白无故冒出个楚云曦,和楚云阳是什么关系?同胞兄妹么?还是本就是一个人。”
宁佩烟是见过楚云阳的,那会儿慕容徵和慕容紫还养在她的身边。
秋凉之时,她带着儿女一道去安都与身为太傅的夫君慕容渊小聚。
楚云阳少小时就生得阴柔,眉目间透着女相,当时宁佩烟就觉得奇怪了,只哪国的皇族都有无数的秘密,皇太子生得像女子只是其中一怪,与之相比,皇太子养在京城之外,不更奇怪?
不****的事,她素来不多问半句。
也因那一回,聪慧的三儿子才学初初展露,就此被留下做太子伴读,算年月,徵儿和云阳太子,那是有十年之余的交情了。
宁佩烟本就是皇族中人,看多了皇子与伴读胜过亲生兄弟的那种相惜相知的手足之情。
可奇怪的是,让她这三儿子闷声不响的反过来助了楚萧离一臂之力,成为主导皇位属谁的关键。
为何?
除非楚云阳有一定不能坐上那个皇位的理由!
很简单,他――
不!应该说是‘她’。
云阳太子是个女人!
从宁佩烟清澈了然的眼色里,慕容紫看到了全部。
她无比的匪夷所思,有那么一点不太愿意相信,“母亲,您全靠猜的么?”
宁佩烟不解释,有意卖关子,“那也要猜得准才行。”
慕容紫心悦诚服,不敢再对她多有隐瞒,“便是这般,女儿定在入宫前全招了……”
总算有个人真心实意的向着自己,不能辜负了不是?
下朝后,楚萧离连午膳都没用,回了东华殿,往龙床上一倒,一个瞌睡睡过去,再醒过来时,未时都快过了。
睁开惺忪的眸,得一个小小的轮廓近在眼前。
确切的说,是 兴爬上床的动静闹醒了他,不然还不知道万岁爷要睡到哪个时候。
“父皇,你醒了啊。”
小东西的两手交叠在身前,下巴搁在手背上,跪坐的姿势,屁股撅得老高,一个劲的对着他的皇帝老子眨眼。
楚萧离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不能在散漫慵懒的问,“今儿个的课业都做完了?”
兴老实乖巧的点头,又抬起眼皮看了看床外,候在老远处的那些奴才们。
然后,他再凑近了楚萧离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问,“父皇,你昨夜见着小紫姑姑没有?”
听到儿子问这个,英明神武的武德皇帝窃笑起来,“你说呢?”
兴直坐起来,盘了小腿,“父皇,她好不好?有没有想孩儿?”
“嗯,有。”楚萧离懒洋洋的应付回答,心神都飘回昨夜回味无穷去了。
想着小辣椒热情似火的主动回应,有人的心哟……
“父皇父皇,那小紫姑姑有没有说她何时回来?”
耳边,小东西急切的询问。
楚萧离勉强收了思绪,定眸在那张认真得不行的小脸上。
“ 兴。”他唤。
“孩儿在!”
“你可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时时把一个女人挂在嘴边。”
“为何啊?”
“真正的男人,多说不如多做,如此才显得内敛。”
“是这样吗?”
兴似懂非懂,关键在他抓到了‘真正的男人’这五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而楚萧离呢……
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才觉着好像不对味。
但见 兴没有如自己一样想歪,他放下少许心,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思绪慢悠悠的转着,又觉得话其实是没错的。
况且昨夜后,万岁爷经过亲身体会,少说做多什么的……最见成效了。
父子各自走神时,宋桓听着内殿里有了对话的声音,想是皇上醒了,便先自行走来,候在屏风外请示道,“皇上,户部刚将这届秀女的画像送到,皇上可要当下过目?”
说到看画像这件事,算是选秀前期皇帝的余兴节目之一。
来自大楚四面八方的千金小姐们汇聚到京城,却不是每个来的人都有机会入宫。
类似关家红翎这样身份地位高贵的一开始就在后宫有自己的位置,万岁爷不好挪动。
但剩下的那部分无关同样的,倒是可以凭着心情,按着画像先挑上几个,再撤下几个。
楚萧离昨儿才吃饱餍足,这会儿实在没看的兴趣。
眼前得 兴问了一句‘看什么画像?’。
他心动一念,忽然来了精神。
“这样吧。”转身向着外面,他命人把屏风搬开,道,“ 兴,待会儿呢,会有很多女子的画像要父皇看,父皇近来操劳国事,身心疲乏,你可愿意为父皇代劳?”
兴一听就来了精神!
父皇是楚国的皇帝,代他的劳,岂不是造福黎民百姓?
没多想就答应了。
有一个那么孝顺的儿子,楚萧离甚感安慰,他继续道,“你去给每张画像分个甲乙丙丁,甲等最高,乙等次之,丙等再次之,丁等最次。”
“孩儿明白了!父皇,您放心吧!”
大殿里响起小殿下得到委以重任后,自信满满的应和声。
楚萧离怕把儿子教得太以貌取人,本来他也晓得, 兴有这个毛病,于是他还道,“不过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边看呢,就让宋桓将画中的人与你略做介绍,她们有的人会谈情,有的会作诗,有的舞跳得好,你需加以考量,不可只看脸,明白了?”
兴用力点头,“明白!”
楚萧离懒洋洋的挥手,“去吧,朕再睡会儿。”
说着就闭上眼睛,真的眯过去了。
兴高高兴兴的爬下床,穿好鞋子,整理了衣衫,端正严肃的走了出去,对着若干以宋大总管为首的宫人们,昂首挺胸的道,“本殿下准备好了。”
外殿,默然听着里面动静的溟影酷酷的扯出一笑。
父子两真是会找乐趣,就是不知道那些要进宫的女人们准备好没有。
不知道还在太傅府里的慕容紫,她准备好了没有。
慕容紫在太傅府一呆,便是风平浪静的五日。
这几日里,父女二人不曾打过照面,想是宁氏吹了枕边风,让慕容渊宽了心。
目的达到,他也懒得和自来就不对付的女儿多有交集,只命下人把好吃好用好穿的统统往她屋里塞,处处安置得妥当。
宫外难得几天闲,总得与她过舒服了,等到她进宫大展拳脚,在朝为官的父亲才能更好的获利不是?
对蓝氏母女的所为,太傅大人的立场很坚定:妾就是妾,对女主人不敬,痴心妄想取而代之的,打死也不为过!
据闻此话是慕容紫回府的次日晚上,慕容渊特地把后院的那些个统统叫去正厅训话时说的其中一句。
那会儿子宁氏坐在正厅主母的位置上气定神闲的饮茶,神情还是一贯的温和,温和得连跪在跟前那一大片战战兢兢的人都直接忽视了。
至于厅外,被杖责的宋坚先是一个劲儿的求,再而歇斯底里的嚎叫,最后外面就只剩下刑杖落下时沉闷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此起彼伏,惊骇着人心。
才好些的蓝氏母女和金氏,由始至终都跪在外面观刑。
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宋大总管被打得咽出一口鲜红的浓血,断气死去。
那场面恐怕是要在心里留下阴影,毕生难忘了。
又得两天,慕容紫还无意中听不怕死的下人在墙角嚼舌根,说,宋大总管整个人都被打成肉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