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诡异到了极点的死寂,其中一人走到蓝氏跟前,迎着她无比惧怕的眼神,那手刚再度高高抬起,又听慕容紫改口道,“慢着。”
她朱唇抿笑,眼底盘旋着一抹恶意,慢吞吞的转看向慕容若芩,在其脸容越发渗透出惧怕之意事,兴味道,“你先前称谁‘母亲’?”
妾生的孩子自来就没资格喊亲娘做‘母亲’,况且,慕容若芩不都过到母亲的膝下了么?
慕容紫摇头,叠声的叹,“你我同辈,你心里不快,冲撞我几句,我懒得与你计较,可是你却唤蓝氏为‘母亲’,试问,你把我们的母亲置于何处?身为慕容家的女儿,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唉……”
叹完了,撇过头不忍,话得勉强又轻巧,“一并掌嘴。”
“你敢!”慕容若芩总算被激出动作,向前两步,她理直气壮,“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入宫选秀,你敢伤我,父亲绝不会轻饶你!”
“是吗?”慕容紫哪里有个怕的样子,满目洋溢的都是兴趣,“我却觉着任由你不知好歹下去,往后得罪了宫里的贵主儿,丢了慕容家的脸,父亲反倒会因此责难我没有及早给你长教训,给我打!”
那一个‘打’字出口,蓝氏没来得及勉强向宁佩烟求情,她与慕容若芩面前人扬手便是利落的在两张面皮上翻飞。
母女两的下颚被钳制着,连躲都不能,双颊很快就破了皮,血肉模糊的涂成一片,冷酷的场面很是震撼!
慕容紫稳坐饮闲茶,忽然觉得憋在胸间许久的那口气散去了不少。
恍恍然,原来做坏人是那么的舒坦!
对付这些牙尖嘴利的,委实不用废太多力气同她们说道理,打到她们服就行了。
前厅外的门廊边,慕容徵抱手隔着镂空的紫檀雕花门向里面窥得起劲。
从来他都晓得四娘是闷声发大财的人儿,只要别扰了她想过的小日子,她自个儿舒坦了,别人不来招惹她,饶是长相可恶点,性子再差点,都没个所谓。
可一旦触了她的霉头,还加上近来她这心里原本都不大痛快……
望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眼角眉梢又不经意流露出骨子让人慎心的狠劲,像谁呢?
想了一会儿,慕容徵明白了。
就是不知道此时宫里头,谁能给万岁爷消解堵在心间的那口气,早晨间射个白熊,根本不解气的嘛。
想罢,他回身看去。
宽敞的前院旁侧,刻意避开前厅里面的人望出来能够看到的视角,若干家丁和丫鬟被冷酷的杀手们胁迫制服,跪在角落,埋头垂肩,瑟瑟发抖。
别瞧着他们这会儿胆战心惊的可怜样儿,早在半盏茶的功夫前,人是气势汹汹的涌了来,要绑了哪个,慕容徵还真有几分好奇。
多亏他仇家自来多,无泪宫的杀手几乎寸步不离的在暗中保护他,头回派上用场,竟是治家。
太丢人了!
他默默叹了一口老气,无声的挥了手,那些个家仆们见状心知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统统被杀手捂了嘴,半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全被拖到暗处的角落‘解决’了。
再看前厅。
掌嘴的‘啪啪’声还未停下,满屋子的人又惊又怕,提心吊胆的噤着声。
要说耍狠,今日真是见识了!
人一来,随便牵个由头,说打就打!
行刑的人还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看那装扮,那行事举止,跟鬼似的阴森得可怖!
这些妇道人家从没见过!
慕容紫满是悠然的坐着喝茶,连看都不多看哪个一眼。
宁氏也端坐着,表情还是和先前一样的表情,何时看都端淑大方,不问都晓得,她赞成女儿的举动。
为何不赞成?
本就是几个小的以下犯上,没准慕容紫不来,等到宁氏出手的时候,比这会儿还狠呢!
总算是晓得了,何谓世家,何谓主母,何谓长幼,何谓贵贱,何谓尊卑!
金氏那被老妈子抱着的娃儿被吓得张了嘴就要放声大哭!
老妈子是个有眼色的,当即不管不顾,伸了手把小公子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哪里能让他哭出来,不想活了不是?
金氏见了这一幕,暗松了口气,再小心翼翼的移眸望左右两旁,蓝氏和她女儿慕容若芩已然面目全非。
可那行刑的人妥是手黑,脸色没有,慕容紫不说停下,他们是要打到人咽气的架势。
吴氏站在慕容紫身旁就沉默着,眼皮子往下垂着,谁也不看。
那慕容若尹则是被吓得眼泪掉个不停,抽泣得停不下来。
金氏着急,可又不想出这个头去求情。
本着这事和自己拖不了干系,她这会儿出去不是找死么?
故而她只能一个劲的给慕容若尹使眼色,这里就属她这个七小姐能说得上话,求得了情了。
慕容若尹好容易察觉了金氏的暗示,她怕极了,更怕娘和姐姐就这样被打死!
便是努力收了眼泪,往宁氏的脚边扑跪了去,声泪俱下的求道,“母亲,姨娘与姐姐不是故意的,母亲您饶了她们吧!”
谁知宁佩烟还没开口,倒是她身后的刘嬷嬷说话了。
“七小姐何必为难夫人,这令又不是夫人下的。”
慕容若尹闻言,眼泪汪汪的向慕容紫看去,还没如法炮制的跪对她讨饶,刘嬷嬷又道了,“四小姐乃宫中女官,身份尊贵,出宫来便代表着主子的体面,姨娘身为慕容家的人,说话如此不小心,今儿个是不幸中天大的万幸!自个儿家里,关上门小惩大诫就算完了,七小姐,您别怨四小姐心狠,她也是不想的,至于六小姐么……”
说着,刘嬷嬷朝行刑的那边看过去,慕容若芩竟都被打晕了。
那张脸哟……
只怕容貌是毁定了。
慕容若尹被刘嬷嬷有心一引,看了胞姐一眼,果真哭啸道,“六姐姐是呈了帖子入宫待选的秀女,如今被伤成这样,四姐姐这难道不是以上犯下么?”
她这话说出来就让金氏恨不得找条缝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剩下半口气的蓝氏已被打得麻木,不晓得痛了。
听小女儿一说,登时如回光返照,舞动着双臂想要她闭嘴!
奈何被杀手钳制着,鞭长莫及。
“不过是呈了帖子而已,换人还来得及的。”兀自整理着衣袖,慕容紫神情淡然,不大在意的扫了慕容若芩一眼,见着她瘫倒的惨样,不禁蹙眉‘啧’了声,“这个样子,是不能再入宫伺候圣驾了。”
其实她走近来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
母亲才是慕容家的女主人!这些人没大没小惯了,还没得多长时日就敢以下犯上,小惩大诫没有用。
最直接的法子,就是杀一儆百!
心思里蹦出这个念头时,慕容紫也给自己的狠劲吓了一跳。
可再想,你手下留情,别个却不会。
人家恨不得你早点死呢!
在宫里还没吃够那些闷亏么?
还觉着自己是九命猫,真的死不够?
假使她如今示了软弱,假使母亲说‘算了’,那很可能在将来的有一天,死的就是她们!
定了心,她转而笑意融融问慕容若尹,“不如你代替你的六姐姐,入宫参选?”
慕容若尹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此刻只觉眼前的人可怖至极,仿佛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她立刻就得去见阎王!
这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么?
太可怕了,她不要去!!
慕容若尹流着眼泪拼命摇头,慕容紫见了,轻盈呵笑,“罢了,也不要你去,你可知为何?”
她还是一个劲的摇头,便是听着厅中有个从容而直白的声音冷道,“因为你的生母蓝氏的心太大,女儿的脚还没跨进宫门,就对我冲撞也罢,更痴心妄想,妄图将我的母亲取而代之,没错,你可以当作是我借题发挥,那又如何?这人要是不知所谓,站错了地,把自己看得太高,这就是下场了。”
慕容紫面上毫无怜悯之色,犹如不容任何人冒犯神邸。
她是真正的世家小姐,从天家踏云而来,眼前的这些俗物,从她口中道一个‘低贱’都是折辱了自己。
自然,她也是不屑的。
怕这些人慧根太浅,慕容紫又提高语调,对所有的人道,“你们莫要以为父亲大人回来会责罚我,这里是慕容家,莫要忘了尊卑!你生下来是做奴才的命,你就一辈子都别妄想升天做主子,主子待你们宽厚,那是恩赐,切莫当作资本,忘了自己手里的捏着的是谁赏的,你们可都晓得了?!”
言罢,厅中齐齐响起仆从顺从恭敬之声。
连着金氏都从椅子上滑下去,瘫坐在地上。
慕容若尹好歹领悟,自己和慕容紫比起来不过云泥之别,母亲更不能与宁氏比。
宁氏是北狄的大公主,身后有整个让大楚忌惮的帝国。
那些突然凭空出现的杀手说明了一切。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慕容家,要不是母亲和姐姐不知好歹,恐怕她们谁也没得这个见识。
再度打眼扫去,看着屋子里听话的奴才们都顺眼多了,慕容紫总算满意,勉强道了个‘停’字。
响亮的巴掌声嘎然而止,慕容若芩早就昏死,不知还醒不醒得过来。
蓝氏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用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朝着宁佩烟,嘴一开一合,不知想道些什么。
只看她眼色里都是惧意,想必经过此,往后轻易不敢生出不该的想法。
宁佩烟平日太过随和,在苏城也极少用残酷的手腕惩治奴才,这般时候还要说什么?
她还是随和着,用听似温淡,又让人不难觉出的威严语调道,“行了,到此为止吧。”
“母亲说得是。”慕容紫乖顺的仰头望宁氏,唇角一勾,面上一笑,“今日是女儿逾越了,母亲莫怪,只不过看来六妹是不能入宫了,慕容家这个缺该怎么填?”
宁佩烟晓得女儿心里有主意,干脆把问题推还给她,“你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