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要的。”慕容徵很虔诚,“本相往后必为娘娘孝犬马之劳。”
“别!三哥,你说得我心颤,我还是先去给母亲请安吧。”
一家的奸臣!
说话得拐好几个弯,她哪里绕得过他们?
“去吧。”慕容翊神秘道,“母亲那处给你制备了好东西,保准称你心意。”
只见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眼都在绽放精光,外面被百姓热议的立后大典,仿佛与他慕容家无关。
慕容紫又不禁打了个寒颤,莫测的将父兄的脸容都仔细看看,末了扔下一句‘还好大哥人在边城’,落跑得干脆。
慕容薄是尚武的武将,金戈铁马,保家卫国,文官这一套,他做不来!
待小妹跑走了,慕容徵对慕容翊道,“忽然听四娘提起大哥,想来是有些月份不见了。”
慕容翊与他打官腔,“相爷想见个人还不容易?”
“那倒是。”低首沉吟少许,慕容徵碎碎念道,“二哥同我始终是文官,家世再大,大不过别个有北狄千军万马做后盾,如何说,我们大哥手里也是有兵马的人,请回来撑个场面……父亲的意思呢?”
征询的眼色移向高堂,慕容渊的神色早随着儿子的说话凝肃几分。
“此事你们兄弟间商量着办,莫要委屈了四娘便是。”
封后大典举国欢庆,必然风光无限。
只可惜,这个风头,他慕容家抢定了!
去过偏厅见了父兄和嫂嫂,慕容紫只得一个感慨想法:满家奸佞,她不做奸妃,怕还是不识抬举。
宁氏那边,听到女儿在这时回了,秉承一贯不慢不紧的性子,命关家拿了库房的钥匙,抬了一只箱子来。
慕容紫进屋的时候,她刚把箱子打开,将里面安放的那只狭长小巧的盒子取出。
“哥哥们说母亲给我制备了好东西,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进门,只将宁氏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慕容紫就笑问道。
那盒子她比哪个都识得,初初时不屑要,恨都恨死了。
一道圣旨就想把她此生都困住?他想得美呢!
如今见它重现人间,仿佛还有些想念不说。
真是自打嘴巴。
宁氏抬首将女儿望了望,母亲对孩子的溺爱都淡化在眼角眉梢间,像是从没有分别过。
往些天的担心,紧张,统是在听到她平安无事的那一刻,都归于了平静。
她温和的笑笑,示意她去里屋,“在那里面,自己去看吧。”
慕容紫挑开珠帘移身进去,便是一眼,惊*艳的,不止是她的心。
宽阔的里屋正中,一袭裙袍被紫檀木衣撑起来,宽广的云袖,长而向两边延伸的衣摆,层层叠叠,加上配饰统共有十几件之多!
最上等的云锦菱缎,即便在光线黯然的屋内,整套衣裳仍旧有着像是被月芒笼罩的薄透的银辉。
那样的色泽,华丽却不夺目,光彩亦不张扬。
衣裙以桃红色为主,那布料的样式慕容紫从未见过。
瞧着是明艳艳的桃粉,当中好似均匀的织入了金丝,故而通体的桃红中,仿佛若有似无的泛着另一种微妙而高贵的色彩。
袖子是淡若夏樱的娇粉,半透明的外衫又是偏向朝霞的亮橙,每一的件颜色都不同,相互辉映着,又都有着微小独特的差别。
初初看去,似极了嫁衣,但,它的色彩胜过嫁衣丰富,与其说是嫁衣,不如说是盛装更为恰当。
而在衣裳的广袖和裙摆处,刺绣工艺精湛的牡丹成片绽放,姹紫嫣红,栩栩如生,一片花开富贵之象。
牡丹,是当之无愧的花中之王!
慕容紫被吸引得连眼睛都舍不得多眨半下。
她走近,探手将衣袖下垂的衣角拉起,放在掌心里轻抚上面的生动轻盈的刺绣纹案。
素来,她一直都知道身为北狄公主的母亲讲究这些,虽很少挂在嘴上说,可是母女二人在苏城相依五年,自己的吃穿所用,无一不精。
眼前的衣裳是母亲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用尽心思无数。
无法想象自己穿上它会是怎样的光彩照人,这样绝美不俗的华服,定会为人大添声色。
锦缎面料握在手中,柔软的质感宛如母亲般包容亲和着慕容紫。
心中情绪涌动,感激……
身后,宁佩烟随之行了进来,望住女儿亭亭的身姿,缓声道,“桃红色的这块料子,是你北皇外祖当年赠给我的嫁妆,这明堂叫做‘艳桃天下’,世间独一无二。你外祖的意思,我晓得,只这料子太贵重,名字取得也相当霸道,那时我怕穿在了身上,无端端惹出非议,一直将它妥善存放,想待你出嫁的时候,也当作嫁妆转赠与你。”
毕竟不是嫁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嫁衣是如火的大红。
将红色的绸缎裁成衣裳,不需要任何修饰,女子穿在身上便是最美。
只可惜慕容紫这次再入宫,并非皇后。
后宫里,除了皇后之外的女人,无论多么风光,在宁佩烟看来,都是……玩物。
纵使楚萧离对慕容紫的心意天下可鉴。
身为人母,哪怕是丁点儿的委屈,她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儿去承受。
更何况在这之前,她的女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来到慕容紫的身侧,她亦用着平静的目光注视眼前的裙裳,期许有之,忧虑有之。
“当初你将这道密旨交给我保管,我便开始为你筹制这套衣裳,我想,你总有一天会用上,只要是能够为你做的,为娘都会去做。”
就算不能穿嫁衣,没有盛大的婚宴,心甘情愿将自己关入后宫重重高墙,也不能就那么轻易的让慕容家的嫡女,她堂堂宁佩烟的女儿委屈了去!
慕容紫记得,自己是在年初时候,从雪宫祭祀回来后,将密旨给了母亲。
时隔现在,已过去半年。
没想到那时候,母亲便开始为她准备这些。
不禁,鼻头一酸,眼眶热热的。
从宁佩烟的手里接过了装有圣旨的盒子,慕容紫撒娇的闷头窝进她怀里,低声的道,“娘,全天下就你对我最好了,他们都欺负我。”
这样大的人了还撒娇,宁氏拿她委实没办法。
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又捧起她的脸细细的端详。
半响,宁佩烟笑道,“你爹与你哥哥他们,平日在朝上吵得不留情面,就是在家里见了,都要脸红脖子粗,现下好容易有了缓和,往后就都指望着你了,那点不甘便也都加诸到你脑袋上,你且忍忍,往后总有人为你出头,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那个为慕容紫出头的人,除了楚萧离,还能是哪个?
她又羞又窘。
父亲与母亲说来打趣自己的话都差不多,不愧是老夫老妻!
笑罢了,宁佩烟面上浮出一层隐虑,“楚萧离虽心系与你,只他为人太过狡猾,往后你入了宫,他就是你的全部,别的为娘都不怕,就怕男人得到了便不珍惜,他对你……”
“娘,你放心吧!”
慕容紫握了握母亲的手,母女两偕同着走到榻边坐下,道,“娘可还记得,约莫是五年前,在北狄的事?”
突然听女儿提起过往,宁佩烟心下更是一紧,变得小心翼翼,“五年前,北狄的事?”
慕容紫点头,眸光明亮,“我想起了一些,虽然不多,但却与他有关。”
宁佩烟越听越糊涂,事关从前,无论自己怎么逃避都好,曦昭早就对她说过,女儿能醒过来也非从前,除了容貌没有改变,心和魂魄都另有其人。
那么,又怎可能会想得起从前?
难道是曦昭错了?
忍不住,她追问,“快与我说说,为何会与楚萧离有关?”
慕容紫知道这会儿母亲的心里一定很乱,为了消除她的顾虑,也是为了探知曦昭的事,唯有出此下策。
再者,虽只有短短的五年相处,她早就真正将宁氏当作母亲看待。
说起楚萧离……
慕容紫低头掩去一笑,道,“母亲不知,你与国师前往山中祭祀后,偌大的宫殿只有我一人住,他潜到宫里,便是选了那处藏身,母亲可还记得当时有个贼人,先闹藏宝斋,后闯珍宝阁?”
“是……这样吗?”
宁佩烟显得很是不可置信。
“我还以为你那时受伤,是无意中撞见那贼人,受其所害,如若是楚萧离,应当就不是我想的那样了。”
慕容紫点头,“他初初去探藏宝斋就受了伤,还是得我照顾,受了我恩惠,才恢复元气的呢。”
救命之恩在先,楚萧离岂会恩将仇报?
宁佩烟对他们这前缘听得稀奇,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与他渐渐熟络,每日谈天说地,我唤他‘影子’,并不晓得他真正的身份,只知他入宫来盗药,此事,三哥哥也是晓得的。”
说起慕容家最精明的慕容徵,名动天下的玄成公子,当今宰相,连身为亲娘的宁佩烟都侧目。
慕容紫会意,借机揽功,道,“母亲想知道仔细,倒是能够问问他,我猜测还是多得我的关系,才让着三哥哥与楚萧离暗自密谋,有了今日这番时局。”
宁佩烟顺势推断,“老三自小在安都做太子侍读,恐怕无意中得知了太子乃女儿身的事实,正好在北狄遇上楚萧离,由此才与他连成一气。”
她心中有数,自己出身皇族,嫁到与北狄亦敌亦友的大楚,夫君还是世家族长,注定一生不凡。
膝下四个子女,长子性情忠厚纯良,二子似父,在朝中自有建树。
这三子呢,脑袋是最灵光的,自小无需多费心神。
纵使如此,实情还是让宁佩烟暗吃一惊。
加之如今小女儿就要真正入宫,从此以往,与楚氏皇族的兴衰绑在一起。
这条路,不易走。
不免,她的心里总会有些不舍。
慕容紫看了出来,安慰她道,“那时候在北狄,楚萧离说等他得了天下后要娶我,可是我却在他走后摔进湖里,撞伤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故而说起来,他倒是有些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