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知命
黄土依旧在,细沙已成空。
在二人周围,方圆约计数万里,尽是锋锐!
何谓锋锐,剑者,无柄,锋锐也!
一块块,一片片,没有了昔日寒光流影的剑,像毛毛虫上的绒毛一样,胡乱地插在坚硬无比的黄土地上,有些三分,有些四寸,更有些,甚至整个没入土中,只能依稀看见一点反光。
风,不知何时,轻缓了下来。
毕竟是饱经风霜之人,两人仅是呆楞了片刻左右,便是稳定了心神,观察起这些肆无忌惮,如枷锁般固定大地之神的臂膀的无柄之剑。
“这些剑,为何没有剑柄?”收回目光,看向了始终不曾移动身形的老翁,白衣佳人蹙着黛眉,问道。
白发老翁严肃地扫视了眼荒凉肃杀的万剑冢,道:“是剑柄因材质不佳,被岁月侵蚀分化。”
“抑或是,造剑之人觉得,剑柄,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白发老翁猜测完后,二人身子,忽然没有预兆地同时一震,显然被刚刚从老翁嘴里说出的猜测,吓了一跳。
“你用剑数十载,莫非看不出什么吗?”白衣佳人静静摩挲着右手皓腕上佩戴的紫色玉环,问道。
“我是用剑之人,杀人之人,又不是铸剑的法器大师,对这些当然看不出个真确。”老翁没好气地看了眼提问者,哼道。
白衣佳人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踱着微妙的步伐,穿行在煞是迷乱的剑冢当中,当然,剑冢只是胡乱的揣测罢了。
“慢着,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转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后,白衣佳人忽得停下脚步,拉住跟在自己后面瞎逛的老翁,蹙眉道。
“呃,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这地方太久,幻听了?”负剑老翁调笑了她一声,但看到她被紫色遮挡,唯一清晰的一双天蓝色眼瞳中,闪现一瞬的杀机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簌,簌簌簌……”
“还真有!”老翁挑了挑有些白眉毛掉落的眉梢,惊呼道。
而此时的白衣佳人,早已施展起独特玄妙的身法,疾速追寻着声音的来源。
一会儿,白衣佳人便闪身来到了声音的源头,负剑老翁也紧随其后,来到了佳人身边。
“这……”
“怎么可能!”
两人来到的地方,是那个刚被这个世界,所有黄沙刚好填满的深不可测的坑洞,也正是因为这个坑洞,两人才见识了,在黄沙掩盖下的,真正的土地,插满无柄之剑的土地……
而令两人无比震惊,甚至感觉在做梦的是……
一位全身不着寸衣,如墨微长发遮掩住面容的男子,从坑洞内,严实的沙石掩埋下,拔出了左腿,随后兀自立着,看不到表情地立着,像存在千年的石雕一样,没有了动静,但两人都清楚地觉得,这位男子,是在注视着自己。
只见这位男子在短暂的傻站后,用力摇了摇头,左摇右晃的样子着实滑稽搞笑,看得两人直觉得他要把鼻子眼睛都给摇出来,好一会儿,才把挡住面庞的黑发扬到脑后,然后抖了抖比老翁还破烂的红色衣衫,不小心用力太大,在左肩的地方撕开了个大口子,尴尬的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咧嘴朝二人讪讪地笑了笑。
“…………”
场面,就像这个世界一般,沉入了寂静的沙漏里,直到十息过后,沙漏里的沙子才漏完。
最先开口的,是白衣佳人:“请问,这位小友,你怎么,在这里?”
“啊?”男子那好看的剑眉微微上挑,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两个仙风道骨的人(旁边那个是衬托)道:“我能说,也不知道吗?”
“…………”又安静了。
“你们问了,也换我吧,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男子苦恼地挠着后脑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此地,名为死无葬生之地。”负剑老翁从脑海深处提取出了这六个字,开口道,“至于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抱歉,并不方便告知,但我们两人都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最好,以后再也不踏入这杀千刀的地方,半步!”负剑老翁捏着拳头,干瘪的皮肤层层交叠,咬牙切齿地说道。
男子点头,然后微笑着看着眼前周边的一切,细语道:“这片满是悲惨疮疤的地方,我也受够了。”
“嗯?”
凭借二人的修为,听到男子的话,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不过,他们没有听太多,这个男子,噢,男孩的语气,特别耐人寻味,却找不到寻味的点。
突然从“男子”改到“男孩”是为什么?那是他们一疑惑,用神识力探测了一遍,发现对方只有十六岁的骨龄,丹田内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才改变了认知。
可即便对方是个小孩子,还是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小孩子,在这种地方,又岂是平凡?
“那么小友,请问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老翁咕噜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问道。
看到老翁眼中明显的期待,男孩摇头报以微笑,正当老翁感到心灰意冷的时候,又冷不防地来了一句:“太简单了。”
“而且,你们难道不知道,或是根本没听过,我出现了,那这个地方,就可以出去了吗?”男孩饱含深意地打量了下负剑老翁和白衣佳人,道。
听到这句话,老翁直接忽略了自己没听懂的内容,猛的上前一步,牢牢抓住了男孩的双肩,兴奋地问道:“小友,既然你有出去之心,又怀有良策,何不现在就一起出去呢?”
“是啊,小友,还没问你的名讳呢……”白衣佳人也赶紧接上了话,她跟老翁交情深厚,自是希望其早点离开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
“我姓张,名知命。”男孩抖落老翁的双手,后退了几步,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爬了上来,滋声应道。
“哈哈,小友莫怪啊,捏疼小友了!”老翁这才想起,张知命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刚刚那下,虽然没有用法力,但修炼之人的力气,还是比常人大上许多。
他又仔细观察了张知命的相貌,黑发,一直落到了脖子根,以大众的审美观,算是短发了,一对好看浓密的剑眉,一双有神且带着些许藏在瞳孔深处的深邃眼眸,不长不短的眼睫毛,高挺自信的鼻梁,唇角总是挂着和煦的弧度,不知他是不是习惯微笑,皮肤有点黄,倒也正常,总体来说,算是不错。
见老翁目光闪烁地盯着自己脸看,张知命有些局促地喊了句“没事”,然后手放在嘴巴前咳了咳,道:“我本来打算继续思考一个问题几天,但看你们也在这里,好有个照应,就提前离开这儿得了。”
“多谢小友!”老翁赶忙向张知命行了一礼,就差跪下了,心里则在想着:“等出去了,恢复修为境界,重回巅峰状态才是正事,还照应呢,就看你找不找得到我吧。”
张知命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老翁心里话,他只是随意地从地上拔出一把无柄之剑,挥动了几下,转而苦笑道:“这位前辈,你的名讳……”
“许无涯。”说到无涯二字时,音调明星上扬了几许,旁边一直观看的白衣佳人,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人发现。
“许前辈,还望教小子一招半式,最好是厉害点的,我要打开这里的空间门户。”张知命眼咕噜一转,微笑着对许无涯说道。
“啊?小友这种方式,不是和我一样,而且,我观你丹田内,根本没有什么根基可言,没有修为,如何能使出威力来?”许无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眉问道。
“那请问,前辈打开了这空间门户了吗?”
“这个……没有。”许无涯脸红道。
“这不就对了,人皆有异,一模一样就是法术使然,自然的,所了解的东西,也就不同了。”张知命老气横秋地讲道。
“那么,你就放开心神,接收下我给你的一招剑法吧。”许无涯试探性地将终结九剑,第一剑的修炼方法,化作一道神识,进入张知命的识海内。
张知命闭着眼查看了片刻,睁开了眼,语气颇为埋怨地说道:“前辈,我看你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怎么拿一招耍猴的招式糊弄我,给个高级点的,成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