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背影先是出现在我眼前,几秒后一个转身,我看到了那张脸,美的妙不可言,镶嵌着两只乌黑透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水波荡漾开去,泛起一长串涟漪,载着沁人心脾的香气,涌进我的心坎里,这样的画面也只能是出现在梦里啊。
三秒钟过后,女孩低下了头,我看到女孩的脸颊泛起了红,一圈圈一层层,不断向上涌,卷起了心底所有的心事,又一个三秒钟,女孩抬起了脚步,从我身旁轻轻走过,脚步轻盈的像在天空漫步的云和风,我的目光一直跟在女孩身后一厘米不到的地方,任凭风再猛,也休想吹得动。
脚步声在转弯,我的视线转瞬被截断,随之而来的是女孩下楼时发出的伶仃声,声音很轻,只有我能听得到,我追至转弯处,看着女孩渐渐矮去的背影,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那句‘你好’只有我能听得到。
我站在那里,回想着女孩刚刚的那抹笑,轻的若风柔的似水,暖的像是冬天里初升的太阳,将我心头的那抹伤照亮,我的视线明晃晃,我的心情明晃晃。
女孩的那抹笑很美,我很久没有见到有人这样笑了,有女孩这样笑了,更很久没有看到有人这样对我笑了,有女孩这样对我笑了,我激动,我兴奋,激动和兴奋的无法言语。
我在一楼,女孩在二楼,我每天都要去二楼一次,每天都能看到女孩一次,食堂在二楼,我去二楼看女孩,顺便吃个饭,女孩总是站在我前面,中间隔着好几个人,我的目光能够绕过所有人,直直落在女孩身上,女孩的马尾辫挽起,挽成了发髻,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高贵而优雅,我站在青草地里看着她,看她静静的开,开成一幅画。
“嗨,又发呆呢?”卢仲天在身后,拿着手里的勺,轻轻捅捅我,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了,脸红红心跳跳,小胸脯热辣辣似火烧,真像有人在向我表白似的,我的眼睛从女孩身上移开,卢仲天的眼睛却移向女孩,又移向了我,歪眉斜眼一脸坏笑“你,她,你们俩?”
“我们只是正当的男女同事关系,不要把每个人都想象的和你一样。”
我之所以敢这样说,是因为我了解卢仲天,他开得起玩笑,多大的玩笑都开得起,这样的人不好找,一万年才出一个,我能遇上他,也是万年修的福,只是很难想象,一万年前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有一点敢保证,肯定比现在老得多。
“你难道喜欢她?”卢仲天的眼睛睁的比灯泡还要大。
“请把‘难道’去掉,好吗?”没有想到,我的声音比大峡谷里的风还要大,更没有想到,卢仲天的嘴巴张的比大峡谷还要大,我全神贯注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看着我,我从他,他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两个正在相互欣赏着且志同道合的同志。
“她叫什么名字?”卢仲天不耻下问。
“不知道。”我实事求是。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我扯住了卢仲天翘起的后腿“斯文斯文,休得粗鲁。”卢仲天看看我,想笑,看我本着脸,没敢笑,硬憋了回去,我看着他憋红的脸,没憋住,笑了。
“不许笑。”卢仲天急了,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我就是锅里煮沸的油,要想烫死它,只需再加一把火,我却不能这样做,也永远不会这样做,卢仲天不是蚂蚁,是兄弟,再说,蚂蚁那么小,一锅也吃不饱。
“你真的喜欢她?”我突然发现,卢仲天今天的废话特别多,多过了他脸上的小豆豆,我没好气点点头,算是回答他,他却不领情,偏偏又上来一句“她要是结婚了,你该怎么办呢?”
我的目光一下停在了那里,跟着一起停下来的还有我的思绪,卢仲天虽然说的欠,也有可能说的对,这个女孩这么美,应该已经结了婚,我现在遇上她,一定是晚了,女孩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属于我,在我的生命里,很多女孩轻轻来,很多女孩悄悄去,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越来越模糊的名字,一串又一串越来越淡去的记忆,事到如今,还留下些什么?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也不会留下。
“嗨,怎么说着说着又发呆了?”卢仲天拍拍我的肩膀“先吃饭,吃完饭再发呆。”我回过神来,看到他已经把手里的勺插在了饭团上,一手端汤,一手托盘,径直走到女孩对面坐下,我跟在他后面,走过女孩身旁,走过一排排长长的桌椅,走到饭厅最外一个座椅处坐下,女孩正低头吃着饭,我能看得到女孩,女孩却看不到我,我和女孩之间隔着十万八千米。
“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卢仲天站在我桌前,含情脉脉看着我,我一直都不懂他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会是含情脉脉?为什么不是卿卿我我?卢仲天就是这样,你越是跟他讲,他越是不跟你讲,你不跟他讲,他就会跟你讲,我都是不理他,他都是眼泪汪汪求我让他讲。
“你说吧,不说我就睡觉了。”我把头埋在桌上,他把头埋在我背上“兄弟,今天这两个消息,都是不幸的消息,你一定要挺住啊。”
“挺你个一柱擎天啊。”我素质一向都很高,只是偶尔才低一下。
“第一个消息是,她已经结婚了。”
“她?”
“对,是她。”
“第二个消息是?”
“第二个消息是,她已经做妈妈了。”
“妈妈?”
“虽然你说话有回音,回音代表着你不相信,但我还是劝你一句,这是真的,信了吧。”卢仲天说完就闭上了嘴,站在一边看着我,他想看我的反应,我也想看我的反应,只是我看不到,我没有任何反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的光直了,身上的每一根毛细管也直了。
“你,你没事吧?”卢仲天结巴了起来,结巴起来的样子很傻很天真,每次看到他这样,我都会呵呵笑出声,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笑出来。
“你,你,你真的没事吧?”卢仲天结巴的更厉害。
“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已经忘了,我说出这句话时用着一种什么样的语气,应该不是兴奋的,我喜欢的女孩都已经结婚了,我怎么能兴奋的起来,也应该不是悲伤的,我喜欢的女孩都结婚了,结婚就有人疼了,就有人爱了,就可以幸福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悲又从何来?我记得,我的语气很轻,轻的都可以在空中飞起来,没有一点重量,只有一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若有若无的忧伤,这种忧伤每个夜晚都会来,只是这一次,出现在了白天里。
我把头埋在桌上,脑袋空空的,心情怅怅的,我努力睁着眼睛,眼皮却想奋力闭上,我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跟着我停了下来,我的视线越来越暗,我的世界越来越小,我正在不停往后退,像是要退到天涯海角。
“你没事吧?”卢仲天的话语突然间顺畅了起来,看着我,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含情脉脉,有的是什么,我看不清,更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搭在我肩头的手越来越温热,像泡开的酒,正在咧着嘴的喝。
“我没事。”我回答的很干脆,很利落,我一向都不太喜欢拖泥带水,这一次,更不会拖一点泥,带一滴水,我想问,我能有什么事呢?
我在上楼,女孩在下楼,我和女孩擦肩而过,我看了女孩一眼,女孩的脸上带着笑,这种笑很软很柔,像风,像云,像一串涟漪,从我的心头伶仃而去,我沉醉在这种响声里,想象着刚刚见到女孩的那一刻,一颦一笑,历历在目,此刻女孩就在眼前,却感觉是那么遥远,那句‘你好’再也不能说,甚至想都不能想,如若此刻老天爷站在楼道上,我一定会问它,它这样安排,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见遇不见,遇见又擦肩,我们是人,不想做神,不愿成仙,只是想简简单单过完这辈子,这点要求不算高,这点要求它都做不到,老天爷这个位置,还是赶紧换人吧。
“你好。”我听到有人在对我说,是女孩吗?女孩已经下了楼,空空的楼道上只有我一个,是我吗?我又在跟谁说呢?应该是我,应该是在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