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听着这一唤一应,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殷凌宇和天佑父子俩,从这一刻起,算是真正的彼此认同了。
她为他们感到高兴,同时,却又有些莫名的酸楚,儿子,从此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不过,天佑有句话说的很多,多个人爱他,总是件好事。
这么想来,她还是高兴多过于失落的。
孩子嘛,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妈妈的怀抱的,这一天,早晚都是会来的。
一家三口正温馨相拥,却听阿涛在外面粗声喊。
“大少、夜小姐、天佑,吃饭啦!”
“天佑,饿了吧?”殷凌宇呵疼地抚摸了天佑的小脸。
“走,我们出去看看,阿涛叔叔做了什么好吃的。”
天佑点点头,一手牵过殷凌宇,另一手牵了夜莺,走了出来。
“妈妈,吃鱼。”
天佑殷勤地给夜莺夹了一块鱼肚子肉,不偏不向的又给殷凌宇夹了一块。
“爸爸,你也吃。”
“谢谢儿子。”
殷凌宇自然无比的笑了。
正端菜过来的阿涛,听见这两句对话,吓得差点没把盘子摔了——天佑真的是大少的儿子!
天佑居然是大少的儿子!
这件事实在太震撼了点吧?
夜莺把阿涛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自禁地皱了眉,她刚才没来得及叮嘱儿子,让他不要在外面暴露和殷凌宇的关系。
现在一切都晚了。
可儿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不知道将会招致多少祸端啊!
殷凌宇了然的看了夜莺一眼,转而淡淡的对阿涛说。
“阿涛,你懂我的规矩——这件事如果泄露出去,我第一个饶不了的人,就是你。”
阿涛惊魂甫定,连忙点头,一叠声地说。
“是、是、是,我知道,大少你放心,小少爷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夜莺不放心的叮嘱儿子。
“天佑,你的身份还不能对外暴露,以后在外人面前,不可以喊殷叔叔爸爸,知道吗?”
天佑看了看两个大人,点点头:“好吧。”
有个女神偷当妈妈,还真是麻烦啊!
饭后,天佑在殷凌宇和夜莺陪伴下玩了一会儿,回了房间去睡午觉。
“上次那几个人,已经抓到了,不过,他们却都咬死了,不肯说出是受谁指使。”
这件事殷凌宇仔细想过,觉得还是问一问夜莺比较好,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或者,你知不知道谁会对你们母子不利?”
夜莺默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她并非全无头绪,只是,却还做不到对殷凌宇无所保留。
那段恩怨,由来已久,盘根错节,而过去的那些事,她是真的不想再想起。
殷凌宇微微蹙眉,连夜莺都没有头绪,这件事想弄清楚,还真是难了。
“我会继续让人保护你们的,不过你和天佑凡事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我知道。”夜莺抿唇,点了点头。
殷凌宇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
空气中的安静,在彼此的对望中,显得有些不安。
“我……”
“你……”
两个人同时试图打破这份沉寂,又同时停了下来。
“你先说。”
殷凌宇微微勾了勾唇,他们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夜莺也忍不住轻笑。
“我想说,这次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你总是这么客气……”
殷凌宇摇摇头,过于平淡的语气,分不出是什么情绪。又或者,是夜莺不敢让自己去仔细分辨。
殷凌宇静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慢慢地拢住了夜莺的肩膀。
“诗诗,我其实是想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是真的想给你和天佑幸福,如果你觉得我说要娶你太突兀的话,我们可以先试着交往看看。”
说出这段话,他并非一时冲动。
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环肥燕瘦、御姐萝莉,各种风格、任君挑选,可他偏偏对她们不感兴趣。
但夜莺却不同,自他们相识以后,他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对她生出了强烈的保护欲。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是情不自禁爱上她了,所以才会一直固执的想要留她在身边。
“你又在消遣我了吗?”
夜莺的眼神躲开去,水眸眨了眨,不敢让自己相信听到的话是真的。
他竟然说要和她交往吗?
一股莫名的酸楚很快充溢了她的心脏,这些年,她一直四处飘荡、执行任务,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也从来不敢奢望幸福降临。
即便当年,和他一夕缠绵、生下天佑,及至后来发现自己其实是爱着他的,她也从未想过,他们两人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是认真的。”
殷凌宇仿佛看穿了夜莺的心思,深潭般的眼眸,无声而坚定。
“唔……”夜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每一次的认真,都会让她惶惑不已。
可她是谁?凤凰社的成员、不入流的小偷,看的是血腥、暴力、肮脏、卑劣、贪婪,干的是坑、蒙、拐、骗、偷,唯一的安慰,就是她不用亲自动手杀人。
心底一阵刺痛,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爱呢?
她掩下心中万千情绪,淡淡的勾了勾唇,转过身,默默地抱住了殷凌宇。
殷凌宇心底一软,也抬手抱紧了怀里的人,他感觉得到,她心中深深的压抑和痛苦。
“你别怕,有我在,以后,你都不用再辛苦了。”
夜莺在殷凌宇怀里,勉强地笑了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许诺给她的幸福,真的太过诱人,她一不小心真要迷失其中、无法自拔,可是她却不能、不能呵……
这一刻,就让她安享在他怀抱中的温暖感觉吧,这感觉于她,实在弥足珍贵,她很想就这样安恬睡去,不再醒来……
“殷凌宇,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迷梦般的喃喃,听不出她深藏在心中的情绪。
“是人,哪有不犯错的?”殷凌宇安慰地轻抚着夜莺的背。
“那些你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我可以帮你全部都抹掉;你可以做一个全新的你,没有过去,一切都是崭新的;你和我、还有天佑,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你说,这样好不好?”
夜莺默默不语,半晌,有晶莹的泪滴,从眼角滑落下来。
“我真的可以吗?”
他描画的未来,太过美好,她真的受不了那份蛊惑。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那样,该多好啊!
“诗诗,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殷凌宇把夜莺扶住,望进她的如水双眸深处。
“我知道你心里有疑虑,你害怕,可你现在有我了,不是吗?那些不愉快的、伤心的、难过的事,你把它们统统交给我,我来负责把它们全部消灭掉……”
夜莺咬了咬唇,把眼底的疑虑深埋进心底。
凤凰社,可不是谁都能招惹得了的;她宁愿是自己伤了他,也不愿让他置身于风口浪尖的危险之中啊。
她到底是笑了。
“殷凌宇,你知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真的很危险呀。”
“危险吗?”殷凌宇淡淡的勾了勾唇。
“你一定想不到,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A市黑社会老大选为接班人了,后来,我真的接替了他。
“但我知道,这些人,很多都并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甚至很多人走上这条路,不过是生活所迫——我一直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年,我一直都有留心,把那些心存善念的人,安排他们出来上班,让他们脱离出来……”
说到这儿,他轻声笑了。
“我都没想到,效果居然会这么好,那些人离开之后,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我很欣慰,能帮助到他们……”
“那那些真正的坏人呢?”
夜莺看多了人的劣根性,还有些不太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完全的弃恶从善,与过去说再见。
这种事换了在凤凰社,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旦有人被发现起了叛逆之心,唯一的下场就只有死。
叛徒,总是会与世不容的。
就算洗白了又如何,一旦被人发现了过去,只会陷入更深的阴霾之中,为所有人所唾弃不齿。
所以,夜莺觉得,那些人很珍惜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可若说是真的像新生一样,心无所碍,却根本毫无可能。
殷凌宇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姑息一个真正的坏人吗?”
夜莺很不给面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和A市的警察局局长是忘年交。”殷凌宇微微笑了。
“因为我帮他抓获了不少多年的漏网之鱼。”
“你不怕那些人把你供出来?”夜莺不解。
“有谁会信?我可是堂堂殷氏企业总裁——”殷凌宇继续风轻云淡的笑。
“再说,我从来不以真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老大,居然是我呢!”
“嗬,你这个人——”夜莺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
“真是阴险、狡诈,当人家的老大,却把人家卖到了里面去……你自己倒好,名利双收啊!”
“嗳,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殷凌宇正色道。
“第一,我做人一向很低调,这些事,都没有对外界公布,第二,我可是合法经营、本分从商,没赚过一分黑心钱,没漏缴过半分钱的税款,名、利,我可都没落着。”
夜莺有些想不通:“那你图什么?”
“我不图什么。”殷凌宇叹了口气。
“只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顺利的帮那么多人洗白呢?”
“哦——”夜莺点点头,也对,真正的坏人都进去了,谁还会在意一个一时失足的好人,那点不堪的过去呢?
“说了这么多,你现在愿意相信我能帮你了吗?”
殷凌宇见夜莺点头,感觉火候差不多也应该已经到了。
夜莺皱了皱眉。
“我和他们,不太一样。”
殷凌宇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哦?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夜莺想了想,含糊道。
“嗯……总之,我有脱身的办法,你就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