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几个人围在桌子边吃饭。
饭桌上,只有杨昳和肖蜻蜒偶尔说说话,其他三个人自打上桌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
桌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尤其是顾里斯,拉着一张脸,与他平日搞怪耍宝的性子大相径庭。易琳娜也是默不吭声的坐在旁边,对肖蜻蜒的问话爱搭不理的。
杨昳和肖蜻蜒都以为是他们小俩口吵了架,心情不好,也就只得由着他们。
奇怪的是钟情,她虽然平时在饭桌上就不说什么话,但也会让别人多吃菜。这次低着头,菜也只吃面前的两碗菜。顾里斯不时投去两个担心的眼神,钟情也没有注意到。
杨昳渐渐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咽下嘴里的食物,问她:“情,你怎么了,晚上都没有听你说过话?”
肖蜻蜒也看向这边,听到杨昳的话后,也故作惊奇的道:“是啊,情姐姐,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钟情像看神人一样地看着肖蜻蜒,在她看来,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爱地笑着问她这句话的人,的确应该叫神人。
钟情没有答话,只是目不准睛地盯着肖蜻蜒。她想看清楚,在这张天真无邪的表皮下隐藏着的到底是一副怎样的灵魂。杨昳奇怪地又睇过来一眼,注意到她在注视着肖蜻蜒,审视、打量,看不出恶意,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蜻蜒?她在想什么?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顾里斯吃完了饭,拉开凳子,径直上楼了。
他实在受不了楼下的气氛,更受不了这样的肖蜻蜒。他和哥原本还期望着肖蜻蜒真的能把一切都放下,能放弃对哥的幻想,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做到,反而还变本加厉。
顾里斯心里着实不放心,今日发生的事情就是前奏,也给嫂子提了一个醒。不过顾里斯并不认为温和友好心思单纯的钟情会是肖蜻蜒的对手,不管在哪一方面,心机,还有哥的宠爱,嫂子都占不了任何优势。
过几天,他和琳娜又要离开这里,放下嫂子一个人在这里,顾里斯真的很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现在他们在这里,即使帮不了什么忙,好歹还能帮着照应一点儿。但是他也知道杨昳的苦衷,也知道这些年他一直愧对蜻蜒,盼望着他回来。他若是和他说蜻蜒的事,他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很难过。更何况,肖蜻蜒做的再不该,也依然是他的好朋友,好妹妹,他实在不希望从自己的嘴里说出什么伤害她的话来!
“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话的是易琳娜,一看顾里斯放了碗筷,她也跟着放下了,然后紧跟着顾里斯回了楼上。
“蜻蜒知道阿斯和琳娜是怎么了吗?”杨昳问她。
“不知道,哥,阿斯哥哥和琳娜姐姐不是经常这样子的吗?我看没事的,睡一晚明早就好了......”以前他们俩就是如此,一个逃,一个追,见了面喜欢打架吵闹,分开了又开始念叨。
杨昳沉思着,望着楼上顾里斯有些愠怒黯然的背影,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件他该知道,却并不知道的事情。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一会儿吃完后碗筷放在桌子上,我会来收拾。”钟情交代了一句,就往院外走去。杨昳喊住她,“你干什么去?”
“院子里放了几盆花,天黑了,我想把它们搬回来。”说完,不等杨昳再问,钟情就出去了。
这餐饭,可真是食之无味。
当钟情再次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没人了。碗筷随意地摆在桌上,说没收拾还真就没人收拾。
楼上杨昳的房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听声音好像是肖蜻蜒在与杨昳抢什么东西,抢不到就耍起了赖皮。
钟情苦笑一下,看来他们兄妹俩感情真的很好。杨昳的房间她不能进去,顾里斯和易琳娜虽然不受此令的限制,却自觉的很少走进去。肖蜻蜒果然是不同的,在他的房里都可以与他畅快的打闹。
怪不得肖蜻蜒敢这样妄为,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有人倚仗。试问有一个待她这么好的哥哥,别人受她一点气,还是在她哥哥的家里,又算得了什么?
面前杯盘狼藉,钟情心中生出一丝厌烦,他们最后一个吃完,凭什么还要她来收拾碗筷?她做这些事情是因为她喜欢,也是因为其他人都不会,可并不代表她就是他们的丫鬟奴才!就算是以前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待她亲如姐妹,也很少让她做这种粗活。
钟情在古代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父亲是朝中的高官,母亲又是尊贵的诰命夫人,单是伺候她的丫鬟,不算是小厮,也有五六个。排场比起现代的豪门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她的母亲喜欢亲自下厨给她的父亲熬参汤,钟情又爱黏着她的母亲,这才下厨煮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一次自己亲手做了些糕点,分给丫鬟小厮吃了,他们都说好吃。钟情喜欢别人吃她煮的东西,于是身为千金小姐也会经常光顾厨房,最后还和厨房的一些洗菜的大婶、杀鸡的老妈子都认识了。
虽然钟情亲和下人,从不摆小姐的架子。但她毕竟是当小姐当惯了的,再加上她身上无形中有一股文人的清高,这也就决定了她骨子里的自尊和自傲。
对她好的人,她为他做再多也愿意。
可是伤害她的,欺负她的还要她以好脸色对待,任劳任怨,这不可能?她是和善,也不喜与人为敌,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任人欺凌的主儿!
他们在那里玩的快乐,自己却要为他们收拾残杯剩羹,真当她是被人花钱雇来的老妈子不是?
若是花钱雇来的,这是我的工作,你们再怎么样我都愿意做。当然不开心的,大不了我不要你的钱,也可以不做。现在是怎么回事?
钟情又一想,其实弄成这样也并非别人的错,都是她自己自找的,错误地给了别人这样一个假象。到后来,你就算是想摆脱都摆脱不了了。
而且琳娜和阿斯,都很喜欢吃她做的菜。想到他们每次吃自己菜时脸上满足的样子,钟情又觉得不冤了。再说,自己也吃了不是?
至于这些碗筷,不想收拾,等她先上去把房间收拾好了再下来收拾不迟。
这算不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钟情笑着摇摇头,算是吧,纯当是她的小任性了。然而这里与家里不同,在家里的时候,爹爹宠着自己,娘亲疼着自己,还有两个哥哥对自己也是有求必应,不准别人伤害半分!
一想起这些,钟情总是止不住地黯然。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弄糟,钟情甩甩头,甩掉脑袋里涌起的波澜,上楼去也。
下午没有心情收拾,房间里还是乱七八糟的。那些什么碎布条之类的,一股脑地搬到垃圾袋里去了。看着地上那幅被剪成一条一条的刺绣,钟情一阵心疼。这是自己花了多少的心思才绣出来的啊,结果肖蜻蜒几剪子就生生地将它糟蹋了。早上肖蜻蜒来自己房里与自己聊天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决计想不到不出半天,她们的关系会糟至如斯。她也决计想不到,这个在她看来像个可爱小孩子的姑娘,会有这样令人无法想象的一幕!
钟情躺在床上,顾不得母亲教诲的那些女儿家的礼节,她现在只想怎么舒服怎么躺着。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惊醒了在想着心事的钟情。
无精打采地从床上坐起,拉开门,是杨昳。她的老公,不,现在应该说是她的好朋友,如阿斯和他一般的好朋友。
“睡了吗?”
“碗筷还没收拾,怎么睡?”钟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对劲,于是又加了一句,“时候还早,过一会儿再睡。”
杨昳看来看房里,意思是想到里面坐一坐,有话要和她说。钟情立马关上房门,将他们两人都关在门外。
里面还没收拾,东西乱成一团,哪能让他进去?
“你敲我的门,就是问我睡了没有?”
“啊。”杨昳居然点头了。
“那我已经回答你了,你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就进去了。”
“等等。”杨昳拉住她的胳膊,钟情看了看他拉住她的手的手,轻轻地挣脱了。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杨昳个头比钟情高了不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多半都是俯视,恰好能看到她的头顶。
“那好,你说。”钟情双手抱胸,等着他开口。
杨昳瞥了一眼肖蜻蜒的房间,略显犹豫,“我们还是到下面去说吧。”
钟情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无理取闹,跟着他下去了。
无理取闹和任性只有已经拥有它资格的人才享有的,其余的,不过是在自讨没趣罢了。
而在杨昳的面前,她就没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