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六凌晨离开Z城的，在火车上睡了一觉，下午回到W城。
跟随人流涌向出站口，天空中飘着细雨。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我和不多的几辆车，它们飞速穿行而过，短暂的喧嚣后剩下静寂。我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第一次来到这嘈杂的城市。如同落单的候鸟在陌生地点寻找可以停留的角落。
这几年，我一直在迁徙中。从来没有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种失落感。
临走前，我在门上贴了个字条：亲爱的爸妈，再也不要介绍Z城的给我了。谢谢！
不知道他们看了以后会怎么样，想起他们的白发，我的心被扎了一下。我没有办法真正地因为这件事情生他们的气，这不是他们的错。
在离开Z城的大多数日子，我都在写作。长时间的专注使我偶尔会从繁杂的现世抽离。有时会沉溺于回忆，在一个逝去的时间点，不停寻找曾经的感触，这让我感觉危险。
我常常警告自己，要做一个正常人。
人的感情是会慢慢凝结的。从最初轻盈的液态渐渐变成坚硬的固态。
从Z城回来好几天之后，我才隐约体会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在离单位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里，我慢慢蹲下，双手顺势将自己抱起来。我曾经不解人们为什么会抱住自己，现在渐渐懂得，这个举动没有缘由。在情感深处，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岛屿。
我抱紧自己，心中没有悲恸，心情有如天空般浅蓝。风吹了过来。
落叶。春天的落叶飘了过来，在眼前。它们簌簌落下，我听见了一些声音，或许，是绿叶擦过空气的声音，或许不是。像一些叹息。那些绿色的看似鲜活的生命，眨眼间，在眼前停止。
这些年，每当春天的落叶在眼前出现，我都会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离我已经十分遥远，可是我依然会想起她。
这些春天的落叶是属于她，属于我们的，春天的落叶。
那个曾经喜欢搜集春天的落叶，喜欢用它们制作标本的人，这些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一年，我十二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