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文走着走着就又回到岸边了,他发现岸边有几个水潭,因为海水刚刚退潮,这些水潭又重新积满了水。达尔文蹲在水潭边上往里望,隐隐约约地看见里面有色彩鲜艳的东西。
于是,达尔文拿出随身携带的网兜,伸向水潭里去打捞,令人欣喜的是他因此而采集到大量珍奇美丽的海生动物。
面对这些打捞起来的色彩斑斓的生物,达尔文说,“我时常好像是一头毛驴,站在两捆干草中间,不知道抓东还是抓西。”这时,许多念头涌现在他的脑海里,它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颜色,为什么盛产在热带地区。可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这些问题也没有任何答案。不过,就达尔文的性格来说,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些问题贯穿着他的一生,并最终在以后的著述中解答出来。
2月8日,菲次·罗伊的水域测量工作结束了,达尔文和他们一起重新上了船,贝格尔舰离开了佛得角群岛,达尔文站在甲板上,回身凝望这片美丽的天地,十分留恋,心中无限感慨:“我将永远也忘不了这里的景色!”
达尔文又恢复了在海上的孤独生活,望着湛蓝的海水,他想起了远方的亲人。于是,他走进房舱,提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达尔文简略地讲述了船上的生活,并且坚信,“这样一个观察世界的好机会,大概在100年中也不能碰到了。”
写完了这封信,达尔文把它交给一艘去南美洲的天琴号邮船。它会在回程时把信送到施鲁斯伯里。
然后,达尔文返回房舱,躺在吊床上,内心平静。他侧着头,看到海上的明月穿过窗户,将清辉洒在身上,达尔文在柔和的月光中思念着故乡思念着亲人。他看到大海在当空明月的映照下,也有星星点点的光,仿佛是另外一个天空。
迷迷糊糊中,达尔文听到房舱外面热闹的人声。原来是舰上人员在准备横渡赤道海面时的水裁判仪式,只听见舰长菲次·罗伊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向四面八方。
达尔文下了吊床,他走到窗口,看到赤道海面上有一只小船。
菲次·罗伊向着小船大声喊:“对面船上是海神的使者吗?”
“是的,我们是海神的使者,传达海神的意志。”船上的人也用扩音器在喊。
“尊敬的海神使者,您对我们有什么指示?”
“您船上有从未经过赤道的人吗?”
“有,大约有32个。”
“海神的命令是,在过赤道航线时,这32个人必须经受海神祭的水裁判仪式。否则,触怒了海神,这些人就难保以后航行平安了。”
“谢谢您,海神老人!”菲次·罗伊舰长感激不已。
2月17日,一大早,达尔文就被粗鲁地拉起来,带到了一个黑暗闷热的舱内,这个仓里面已经装了很多人。
上午九时左右,菲次·罗伊舰长问:“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舰长,海神海将已经准备好了,32个人也都在舱内候着呢。”
“好吧,那就开始吧,去把他们的眼睛都蒙起来。”舰长命令道。
“舰长,从谁开始呢?”
“嗯……这个……依大家之见如何?”舰长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就查理开始吧,在这些人当中,查理是最受人尊敬的,他和您一起起居,他像一个哲学家一样说话和做事。”有人说。
“好吧,就查理最先,带查理。”菲次·罗伊说。
不一会儿,四个海将抬着达尔文的四肢,把他带到甲板上。达尔文双眼被黑布扎着,什么也看不见。
达尔文十分恐怖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达尔文,他使劲动弹着四肢,说:“这些野蛮的规矩……”
还没等他说完,突然一大桶海水从他头顶上倒下,全身湿透,达尔文忍不住地打了数个寒噤,咸涩的海水呛得他连连剧烈地咳嗽。
然后,四位海将又把他摁在一块木板上,达尔文四仰八叉地朝天仰躺着。四位海将把柏油和颜料涂抹在他的双颊和嘴唇上,然后再用粗糙的铁环拼命地刮去,达尔文难受得脸部都扭曲了。
此时,假扮海神的人说:“从未穿过赤道线的朋友,马上就要穿过赤道了,你所遭受的是一个严肃的仪式,你要坚强,你要经历我的考验,这样我才能保证你以后不被海水吞没。”
说完,海神发出一声信号,达尔文忽然就被头脚倒立,他感觉到有人用绳子绑着他腰部,然后扑通一声,达尔文就被扔到海水里淹浸。达尔文在海水中,简直都无法呼吸,他拼命挣扎,手脚并用。
等海神看见达尔文似乎都没劲儿挣扎了,他才满意,下令把达尔文拉出来。这时,达尔文都快要窒息得丧命了。
然后,奄奄一息的达尔文被海将抬到一边去,该第二个人了。
达尔文看到,其他新海员所受到的折磨,似乎还要厉害几倍,甚至嘴里都塞满了柏油。
这种令达尔文无比厌恶的刮脸手术,像一个恶作剧一样,使达尔文感到比生一场大病还要难受,好几天都没恢复过来。躺在床上,达尔文心想,“罢了。罢了。为了能够顺利地到达南美洲,为了菲次·罗伊的尊严,这种折磨我就受了吧。”
这时,菲次·罗伊来到房舱内看望达尔文。他说:“查理,你还好吧?贝格尔快要到南美洲了。”
“没关系的,我能够受的了。倒是您,对我一直保持着和蔼的态度,并且极尽权内的一切力量来帮助我。”
“你的晕船症好些了没?经过这次仪式,兴许对你晕船的毛病会有好处!”
“但愿如此吧。我已经把海上看成是一个正常的安静的地方,好像在外面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到家中一样。总之,我感觉一只船就像是一座舒适的房子,我所需要的东西里面全部都有。如果不是晕船,我想全世界的人都要来做水手了。哈哈……”达尔文爽朗地大笑。
菲次·罗伊体会不到,在当时达尔文的父亲所列出的重大危险中,没有一个能比上达尔文晕船痛苦的十分之一的。
2月20日,贝格尔舰到达巴西东北角纳塔尔港口以外的费尔南多德诺洛尼亚岛。在停泊前,舰长菲次·罗伊交代说:“这个小岛是巴西人囚禁充军犯人的地方。这里有强大的拍岸浪,登陆是极端困难的,所以,第二天就开船。每个人的工作只能计划用一天的时间来完成。”
整个白天,达尔文就用来在丛林中漫步,这是他初次在茂密的热带丛林中漫步。这一天达尔文过得非常有意义,整个岛都是一片森林,匍行植物把这个森林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只有一条小径可以供人行走,那是早已经被人踏成的小径,所以想离开那条小径是非常困难的,整个森林显得人迹罕至。达尔文觉得所有这些人迹罕至的地点都是有趣的,特别是对一个博物学家和地质学家来说。
热带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植物的新奇形态。椰子树与达尔文常见的欧洲树木不同,欧洲的树木没有那种优雅的明快的颜色。香蕉树和车前子同家里玻璃温室房里的完全一样,金合欢蓝色的叶子与众不同引人注意。当地美丽的柑橘树比葡萄牙种植的月桂树的颜色还要深,同时姿态也远远地美于月桂树。
同时,达尔文还观察了当地的跳蟹、3英尺高的蚁冢、各种飞鸟和无数奇花异草。那些都是让他无限欣喜的的东西,所以达尔文把他考察到的资料都写进了日记里。
夜间,贝格尔舰抛锚向南航行。
2月28日,贝格尔舰到达巴西的海港萨尔瓦多。它的航线是从这里沿着南美洲大陆的东海岸由北向南,绕过最南端的合恩角,然后再沿着西海岸北上,进行长期的水文观测。达尔文将会在这里度过三年左右的时间,有大量的机会来考察考察这块神秘的土地。
达尔文在此之前,完全不能够想象萨尔瓦多那样美丽的景色,它完全被一片茂密的森林拥抱着,在悬崖海岸上俯瞰着宽阔的静静的海水。房舍一律是白色的、高耸的。偶尔可见的修道院、柱廊和公共建筑点缀其间,使得整体划一的格局形成了一点变化。海湾中,停满了大船,南来北往的货物在此运转,各色的人种闪烁其间。总之,萨尔瓦多是巴西最美丽的风景之一。
虽然萨尔瓦多靠近赤道,但是天气并不至于热得讨厌,因为当时正值雨季,空气很潮湿。达尔文整天都在巴西森林中漫游,绿草如茵,满目都是珍奇的寄生植物。这位热爱自然的青年领会到从未经历的极度欢欣,也像这些热带生物一样,个人的热情正在不断地增长和繁荣着,他觉得这里的天气非常怡人,甚至渴望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居住。
看到这里奇异壮丽的景色,达尔文想起了在剑桥大学阅读的洪保德的《南美旅行记》,此时再一次翻阅,越读越觉得钦佩作者。达尔文认为,洪保德卓越的描写文字,不论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据达尔文亲眼目睹,南美的风景远远要比洪保德描写的还要漂亮,因为真情实景使他高兴得心慌意乱了。
达尔文还赶上了巴西的传统节日——狂欢节。三月四日这天,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人们浓妆艳抹,大跳桑巴舞。贝格尔舰的海员们也被狂欢的气氛感染,他们走到人群中载歌载舞,试图尽情地玩乐,释放连日在海上累积的疲倦。
冷不丁的,达尔文身上被泼了一身水,他回头看,原来是喜欢搞恶作剧的威克姆军官,他正拿着大水球哈哈大笑。忽然,菲次·罗伊拿着大水瓢撒来,威克姆军官立刻全身也湿透了,刚才还哈哈大笑的他冷不丁地停止了笑声,变得狼狈不堪。等他意识到怎么回事的时候,他马上又往菲次·罗伊身上泼。所有的船员都由衣冠楚楚变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大家开心不已。
3月18日,贝格尔舰离开萨尔瓦多,向南沿岸航行,进行水深测量。在驶往下一站里约热内卢的途中,达尔文一刻都不曾停歇,白天他捕捉沿海的海生小生物,夜晚躺在甲板上,感受清风拂面的惬意。多天在夜间仰望星空,欣赏到蓝天异彩的星象,见到新奇的南十字座、发光的麦哲伦星云和巨大的南冕座。起风浪的日子,就专心在房舱里整理标本记录,也会写些日记心得。这样的生活使达尔文十分愉快。
4月1日,这一天是西方的传统节日——愚人节。在海上枯燥的生活中,海员们变着法子捉弄人,以此取乐。各种各样的笑话在贝格尔舰上上演,在那些聪明的把戏中,人们都变得憨态可掬。达尔文也会跟人们一块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不止。他想自己一定不要上那倒霉的当,所以他很是提防。
忽然,舱外有人喊:“呜哇,难道上帝特意在愚人节这天捉弄我们吗?快看,那是什么?”
另一个人马上用惊异的声音附和道:“哇塞,罕见啊!谁见过这一条五岛鲸背上还生一只手吗?”
“查理,查理肯定看过。查理,你快来啊!”这是急切的呼喊声。
达尔文在房舱内听到外面的对话,心中为之一震,“莫非他们说的是逆戟鲸?我只在书上读过,可从未见过啊!”
于是,他顾不上穿鞋,光着脚丫子,慌慌忙忙地跑出来,一边扒开人群一边跑一边急切地问:“哪里?哪里是逆戟鲸吗?快让我瞧瞧!”
两个作恶的人看到达尔文这副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斯托克斯军官说:“哈哈,我亲爱的老哲学家,你还是上当了不是?”
众人也跟着大笑不已,达尔文哭笑不得。
4月4日,贝格尔舰到达里约热内卢港口,这是巴西最大的海港,港口内窄外宽,外有岛屿屏蔽,是世界著名的天然深水良港。英国皇家海军在南美洲的基地就设在这里,港湾里随处可见英国皇家海军的小舰队。贝格尔舰准备在里约热内卢做长期停留,用几个月的时间测量附近海岸的水文情况。因此,达尔文在附近波托佛果村租了房子居住。
在这里,达尔文重拾旧好,又开始采集昆虫,让达尔文感到十分庆幸的是,他以前采集昆虫的经验使现在的工作非常顺手。在里约热内卢郊外的热带森林里,达尔文采集到了极多的品种,在他看来,一片森林,就好比是一座金矿,而这片森林简直是蕴藏丰富的金矿了,达尔文用捕虫网捕到龙蚤科昆虫,竟有5个新种,达尔文细细看着他们,说:“新奇的朋友,你们好啊!你们可是过去《分类学词典》中从未载出的啊!”
经过11个星期的紧张劳动,达尔文对里约热内卢的自然史,已经研究得相当详尽了,他对此很觉满意。在写给妹妹凯瑟琳的信中,达尔文说,“我经常到茂密的森林中去,我所体验到的愉快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已经采集到数量极大而且是前人从未记述过的动物。我将一直到老死,都不再缺乏那些研究和用来自娱的资料了。”
在巴西,大片的种植园是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农场主雇佣奴隶为他们劳动,奴隶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当地法律允许奴隶的自由买卖。
在巴西生活的这许多日子里,达尔文亲眼目睹了奴隶们水深火热的残酷生活。奴隶主通常是面容顽固狡猾、荒淫无耻、傲慢无礼,在达尔文房东的家里,房东就备有残酷的刑具,只要他看奴隶们不顺眼,那个奴隶就可能被夹断手指。
有一次,房东让他的一个奴隶给达尔文端水,那个奴隶是一个小男孩,因为他端的水不干净,就招来一顿恶打,达尔文连忙劝阻。被打的小奴隶哭都不敢哭一声,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达尔文再看看房东家里的其他奴隶,个个都小心谨慎,只要主人向他们瞪一眼,他们立刻吓得浑身发抖。更别说那些在庄园里劳作的奴隶了,他们的劳动成果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庄园主的。有时候,他们因为犯了一点错误,轻则导致一天没有饭吃,重则招致一顿毒打。达尔文很同情奴隶们的悲惨遭遇,同时也强烈地憎恶保护奴隶买卖的法律。
有一天黄昏,达尔文陪同菲次·罗伊散步,经过一片香蕉园的时候,他们看见很多奴隶们还在里面辛苦地劳作,丝毫不敢抱怨辛劳和饥饿,监工的人拿着鞭子抽打那些手脚慢了的人,嘴里骂骂咧咧。
达尔文看不下去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可恶的蠹虫!”
菲次·罗伊听了,不满地说,“达尔文先生,您什么意思?”
“那些奴隶主仗着自己的血统优势,欺压黑人奴隶,什么活都不干,无条件地拥有黑奴的所有劳动成果。而那些可怜的黑奴,他们的肤色不是成为奴隶的理由,他们应该都起来反抗,把权力争取过来,这样才能赢得自身和种族的解放。”
“你说他们不自由是吧?我们来实地确认一下。”
说着,菲次·罗伊就带领达尔文走进了香蕉园,碰巧看见庄园主也在那里。庄园主看见他们两人走过来,无比热情地准备过来拥抱行礼。
“菲次·罗伊,我的老朋友,航行还好吗?”
“雷诺,好久不见啊,但愿您的福祉能赐予我一些。”
“当然了,上帝会保佑你的,你一直都是个慷慨的好脾气的人。有什么事吗,老伙计?”
“我的朋友说,这些奴隶跟着您太不自由了!”菲次·罗伊说这话的时候,顺便把达尔文也介绍给了雷诺。
“哦,是吗?好吧,停下吧,大家注意力都朝我这里来,”雷诺转过身来朝着所有的奴隶们,见奴隶们都看着他的时候,他又说,“我问你们,你们要不要自由?”
所有的奴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地说:“不,不要。”
“大声地告诉我的朋友们,你们要不要自由?”雷诺的声音如沉钟轰鸣。
“不要!”奴隶们又是齐声地答道。
“很好,干活去吧,时间到了自然会让你们吃饭的。”雷诺说着,把表偷偷地往后拨了一个小时。
达尔文看到了雷诺的小动作,他嘀咕道:“你是想让奴隶们多干一个小时。”
这时,菲次·罗伊对达尔文说:“听到了吗,哲学家,这些奴隶亲口说的,他们不想要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