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前来她屋里意图不轨的那晚,他在小翠父女房中滞留了许久,所为何时?他既没有带回小翠,又没有失忆,那他为何同小翠假意柔情?自己那日昏迷前分明见到小翠和老村长推门而入,神色慌张……
好多问号敲打着卿君酸胀的脑袋,不久,支撑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半月后,卿君断断续续的病情才好利索了。这场伤寒来的凶险。前一阵子衣不解带的照料昏迷的夜无俦,自己饮食起居几近敷衍,身子原本便由于劳累、饮养不良而虚弱,又在海滩结结实实淋了场狂风骤雨!回到屋里,又收到了复生的惊吓,所以伤寒便乘虚而入。
这段时日,夜无俦从没踏入她房中一步!这不难理解,他很她入骨!而她也并不打算解释。这样挺好,武陵谷中的纠缠反而令她不适。连眸中柔情都能作假,还有什么可信的?
“七王妃,世子着七王妃一叙。”一位清秀小童怯生生道。
“世子?”卿君疑问。
子衿从旁提点,如今,青川平南王世子的江润年由于其父勾结八王作乱已然被赐死,现在平南王立了次子江浸月为世子。
江浸月?他也来了西京?
尾随这位小童,左弯右绕,卿君了然江浸月此举实为摒退不速之客的跟踪造访,然则这偌大七王府何处没有他夜无俦的金吾卫?同意这番相会,实则是卿君心下好奇这世子所为何事,以及,她脑中想不通的事情,江浸月是否知晓答案?
“卿儿,王府之内生活起居,可还妥当?”江浸月小心翼翼找着话题。
“江公子亦然知晓此为王府之内?你此番相邀,当知这王府四下皆密布眼线。夜无俦的、皇帝的、萧伯殷的,也许还有你自己的,你可知,不下一盏茶的功夫,你我相会一事,便可直达夜无俦的耳朵?然则,你还要这般费时寒暄客套么?”卿君字字珠玑。
“你当知我身不由己。”江浸月道。
“事到如今,公子何必如此?”卿君转换着话题,试图缓解二人至今无谓纠缠的气氛,“江公子近来可无恙?”
江浸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我父王令我前来西京请皇上赐婚。”
“娶仪君?”卿君问。
江浸月点头。眉间的川字让卿君莫名一阵心疼。
“娶我姐姐就这样令你不情愿吗?”
二人在林中又交谈了些有的没的,便相互道别。
然则来时为避嫌便只身前往,这回去的路,卿君何尝识得?只得信马由缰,漫漫巡路了。偏生这一带曲径通幽,人烟罕至。隐约听得前处有人声。貌似,是夜无俦的声音?待仔细分辨,原来,是夜无俦这厮在这儿密会佳人呢。至此,卿君便了然这江浸月缘何相邀自己至此,看似为了向自己吐槽自己的境遇,实则,是引她看夜无俦的这一出好戏。
卿君不敢靠近,这夜无俦乃习武之人,警觉性高于常人。这么着远远观去,夭夭桃林中,郎情妾意倒也贴切。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那女子哭的凄凄惨惨戚戚:“无俦,你当知我不愿……”
夜无俦拥着女子,小心安抚:“焚琴,你也当知,他日本王的丹凤门,只容你的凤舆!”
焚琴?
“这一天何其渺茫,二十年了,我几乎要淡忘了这句诺言。”女子听了夜无俦许以“母仪天下”的尊荣,当下止住了悲伤。
在这样的缱绻面前,卿君觉得自己猥琐的可怜,便遁了。看似潇洒的大步走,也掩饰不住内心凄凉。武陵谷中的他眼中的柔情,一去不复返了,或许,他便从没有真实过,即便那些谷中岁月,也是暗藏玄机。
终于,撞上了一个人——一叶扁舟。总是在她狼狈不堪时分遇到这位儒雅端庄的男子。卿君对其报赧一笑。
对着叶扁舟疑惑不解的目光,卿君招认:“我,迷路了。”
叶扁舟清浅一笑,道:“七王妃可是要回房中?”
“正是!出了这院子,往东还是往西?”
叶扁舟顿了一阵,咳了声,道:“往南。”
作别了一叶扁舟,一路南行。由于心灰意冷,走走停停,回来时已然迟暮。
此时,夜无俦却大摇大摆从房内出来:“七王妃,本王候你多时了!”
弗一见卿君这般落拓模样,夜无俦慌了慌神。继而又道:“世子即将大婚,七王妃至于伤心落拓若此吗?”
含威带怒的语气与一般拈酸吃醋的少年郎无异。
卿君闭眼,将自己的心沉淀了片刻,然后看也不看夜无俦,径直进入房内了。
夜无俦被忽视,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他反手抓住了卿君的手,另一只手禁锢住卿君挣扎反抗的身子,将其逼迫到墙角。此番,不容她不正视自己的眼。
子衿、子佩并一众宫人听见动静赶紧过来,夜无俦直视卿君,却对他们下令:“退下!”掌风一拂,殿门即被紧闭。“卿儿?他竟这般唤你?”夜无俦道。
卿君只觉可笑,遂“扑哧”一声笑的得意忘形,夜无俦更加愤怒了。“七王妃这般为何而展芳颜,也与本王一道说来。”
“你偷听我同浸月之交谈,倒也偷听的如此磊落?这般心胸气度,可谓贻笑大方!”
“萧卿君,你当真以为本王不忍杀你?”大掌捏住卿君的下巴,卿君只觉得下颚快要被捏碎了。随即,卿君被七王禁锢王府足足一个月了。宫人盛传是卿君密会旧情人教七王发现,当下盛怒难消,将七王妃禁足,静思己过。
然则这肇事者江世子也忒没有眼力劲儿,于这般风口浪尖向皇帝请奏赐婚,求娶平陵的仪君郡主。合该被皇帝一票否决。
当夜江浸月潜入七王府。坐在卿君内殿的茶桌旁,自斟自饮了杯好茶,对着卿君笑的春风得意,丝毫没有半夜潜入有夫之妇闺房的羞愧。
卿君看清来人,套了件袍子,起身。头发披散着,清浅莞尔:“江公子好兴致!”
江浸月放下杯子,饶有意味的将卿君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温吞道:“你这屋里风光好,便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