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睡不着的一夜
玉凤爸刚才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直到现在才露面。他看着自己的老伴,再看看哭得满脸泪水的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身上取下旱烟袋,从烟袋里掏出点烟丝来,轻轻地敷在老伴的伤口上。
“凤儿,快扶你妈去床上歇歇!”玉凤爸吩咐道。
玉凤答应一声,把母亲从地上扶起来,扶着她走进房间,让她慢慢地在床上躺下。接着,玉凤又跑进自己的房间,从自己的一件旧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轻轻地将母亲的伤口包好。
玉凤爸站在门口看了看,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了,便转身下地干活去了。
看着宝贝女儿被自己吓得脸都变色了,玉凤妈鼻子一酸,忍不住也哭了起来。她这一哭,玉凤也跟着哭了。玉凤以为母亲不相信她,边哭边说:“妈呀,你别哭了。凤儿已经答应你了,你要是再哭,凤儿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玉凤妈止住哭声,用袖子将眼泪擦干,然后疼爱地摸着玉凤的脸,说:“凤儿呀,别怪妈心狠,妈这样做不光是为了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也是为了你啊。妈知道你喜欢李满华那傻小子,说实在的,如果那傻小子不是对面村的,你们非要在一起,妈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只要他家给的聘礼够你大哥娶媳妇就行了。可那小子偏偏是对面村的,那就没有办法了,就算他是个财主,妈也不敢把你嫁给他啊。”
玉凤一听这话,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她一直以为母亲嫌贫爱富,现在才知道,母亲虽然爱钱,但更爱自己的儿女。
她终于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和李满华好了。在东山村,老黄家只有他们一户,可以说是势单力薄。那条老辈人留下来的村规,他们老黄家是绝对惹不起的。如果玉凤真的嫁给李满华,就算她和李满华远走高飞,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怕是也很难平平静静地在东山村生活下去。
这一点玉凤一直没有想到,如今母亲的话使她想到了这一点,使她明白了她和李满华的事,远远不像原先所想的那么简单。
原先她也是这样想的,在村子里她不能和满华哥在一起,如果俩人远走高飞,那就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们了。
现在她不得不考虑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和满华哥走后,父母和两个哥哥怎么办?
她不能让自己的亲人今后因为她而在人们的白眼中低着头过日子。父亲体弱多病,母亲又是个急性子,那样的日子,他们是绝对过不下去的。
抛下两个哥哥不说,就算是为了父母,她也必须和李满华分手。
但她又不想嫁进罗胖子家,一来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罗胖子那个离过婚的儿子,那人长得怎么样,脾气如何,人品好不好,这些她都不清楚。二来她也听说过一些罗胖子家的事,知道有钱人家的门并不是那么好进的。
罗胖子和儿媳周小梅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只要一想起,就会感到头皮发麻。
玉凤心里清楚,不管她嫁不嫁进罗家,她和李满华都不可能再发展下去了。
从现在起,她必须强迫自己,把对李满华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
那天夜里,玉凤躺在床上偷偷地哭了一夜。她这一夜是因为放不下李满华而哭,也是为她那不得不放弃的爱而哭。她想,满华哥啊满华哥!你一定做梦也不会想到,你的玉凤这么快就投降了,或者说是变心了。这样的事实一定使你感到很伤心很痛苦,因为你心中的玉凤变了,变成了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可是你知道吗?玉凤的心里永远永远只有你一个,离开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痛苦的决定,这个决定也必将使我痛苦一辈子。
她现在最担心最害怕的,是李满华经不起即将来临的打击。
天亮后,玉凤还没有起床,母亲就在门外叫她了:
“凤儿呀,快起来,妈煮了一锅糖稀饭,甜着哩。”
“妈,我不饿,你们吃吧。”玉凤声音有些沙哑。
玉凤妈转身走进厨房,舀了一碗稀饭,端到玉凤的房间门前,说:“妈知道你一夜不睡,这糖稀饭是特意为你煮的,你要是不吃,那就一定是生妈的气了。”
玉凤没有办法,只好起来把门打开。
玉凤躺在床上偷偷地哭了一夜,可还是没有逃过母亲的耳朵。原来,玉凤妈以死来逼玉凤,玉凤虽然答应了婚事,可玉凤妈心里并不踏实。因为她知道,玉凤是害怕她真的拿刀割脖子,才违心地答应婚事的。常言说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女,试想她一个当娘的可以用死来逼女儿,难道当女儿的就不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她么?女儿害怕当娘的被自己气死,娘也同样害怕女儿想不开。因此这一夜玉凤妈根本就睡不着,或者说根本就不敢睡。
于是,她悄悄地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近玉凤的房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当她听见玉凤在偷偷地哭时,紧张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来了。
“这丫头,心里还放不下那傻小子啊。”玉凤妈这样想着,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躺下。可是躺不到一个小时又爬起来。就这样起来好几回,直到天快亮了,见玉凤没有什么事,这才放心地去厨房煮饭。
玉凤妈把糖稀饭端进来,搁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把窗子打开。清凉的晨风吹了进来,屋子里也顿时亮了许多。本来她想安慰一下宝贝女儿的,可一看玉凤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心里一气,那股狠劲又上来了。
“死丫头!你是爹伸腿了还是娘瞪眼了?哭得那么伤心。老娘昨天说了那么多,你全当放屁了吧?告诉你,老娘还是那句话,后天你要是不乖乖的上花轿,老娘就当场死在你的面前!”玉凤妈说完,狠狠地一甩手,气呼呼地走出门去。
玉凤一头扑在床上,放声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