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培
献给1917年——少年中国。新诗诞生。——作者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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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风暴之夜
我在中国的房门
已被我关闭
我牢牢锁住孤独
我不为人知的旅行和表白
我牢牢锁住：我童年的羞怯
我灵魂的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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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
我就不冷了
我就像北方乡村的寺庙
停止了大榆树下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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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
但又很快离开了
啊，这离别的愁绪
我生命中的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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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黄昏的书卷
封面上有大西洋
有拉丁文签名
一艘远洋客轮
在消逝的帝国版图
劈波斩浪
我的目光停留在“岷山”、“黑水峡谷”
这样的地名
仿佛从中汲取了神奇的力量
啊古老的黄昏
这是用木头、沙砾、泥土和窟窿做的
旅行线路
我们的温情爱抚
全被浸在海水中
自从黄昏降临
我再也没收到过你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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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夜里的蟋蟀声音
多么像童年的心
手捧年少时的村庄
来到这荒凉的北方
半夜，那只蟋蟀还在叫
直到天色微明
多么形象的比喻
——童年忧伤的你
大地哽咽着
接纳你陨没、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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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河流
这些山脉，仿佛一架缓缓转动的钢琴
山间冬日的薄雾
荒芜中落下琴盖
我远行的一生是为追寻一种天青色的天籁
我抵达我生命中
被遗忘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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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留下来一样牵挂：一座山脉
一缕清晨从我眼前飘过
雾中露出一个北方村落
一堵短小、粗笨的石墙
我曾经在这里。我们的旅行
绽放在墙脚
群山高耸的一朵野花
这片僻静的风景
表明我们质朴的存在
在马蹄声中，隐含着死亡……淡淡的
芬芳。我们遥远的到达
片刻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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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
我被太阳光温暖地浸润
像无风的树叶
像头顶上这座不知名的庙宇
像同行的骡马队列
即将攀行的黄土坡
仿佛，我比以往更懂得神秘
更熟知生死无常
高山比邻接踵
山脉无限悲恸，无限静默
不远处，一座破落的城楼只剩下石基
一只青铜的牛守着入口，城墙
土和砖砌的
里面是一个死城
——我像树一样恪守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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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封信或一首古曲
书签被搁到一本书里去的悄然感觉
灯也仿佛照亮书的内页
尤其在书合上
夜晚真正开始时
没有人看见我在做什么
我在爱你。在用一种寂然
抚摸我的童年
我瞪大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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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一颗星和另一颗星之间
我的床榻是永恒童年
仿佛菩萨的衣褶
古希腊大理石制的苍白胳膊
我听见远古归于一抔尘土的
雕塑师的刮刀在我耳边
而纷扬的灰尘里
有最细腻的感情
最明亮的阳光
——当头脑中的诗意，臻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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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国和我隔着一条河
一条夜晚的河流
在岸的倒影中
我仿佛看见：
童年村庄的潋滟波光
无名远方一样的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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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的波纹指向远方
失去的青春动荡不宁
沙漠，我们的课堂
我们的纯真年代
曾经是巨鲸出没的汪洋大海
转眼成粲然一笑的荒漠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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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跃上枝头的小鸟知晓
晨风多么轻巧
在古代
在一个清晨
你曾经是我
我曾是枝头那只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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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
你在我怀里
在你身上
捂着黎明的心跳
啁啾的鸟儿向我描绘
草丛湿漉漉的露水
田野的薄雾深处
你红扑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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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阳光，我有了
老年我也有了
去年冬天，我看见了雪山
重温一遍我俩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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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世上的这一天
孤零零的一天
多么充实，多么好
孤独得如同一条大河的源头
啊！骑手骑在马上
牧民们并没有损失他们的牛羊
相比较眼前的阿尼玛卿
我又是多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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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把这个中午过完之前
我要留在古代的庭园，像一小块
破碎的瓷片
留在花坛、莲池和听雨轩
我看见的一个灵魂
是青石的井栏
我身体内的桐木
落叶萧瑟
空气吹来农家灶间
饭菜的热气
一小片青瓷的阴影
沁入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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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落下一场雨……
雨啊，我的兄弟
我被孤苦的前行所差遣
我被选中去完成造化
是江中的漩涡
戈壁荒滩的落日
黄河岸边早年途经的一支义军
我的旌旗猎猎作响
而在驮马不慎失足，湿淋淋翻落雪山
在我的穷途末日
雨啊，我和你——我们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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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后世的人还记得他
他们会说：他的手上曾经拿过两本书
轮船航行过大海
仿佛骑手骑跨在马上
他们说：他每天晚上
都在等爱人来信
他到过的那个国家
很多地区和村庄，久已湮没
这就是我在一天午后做的事：
我踱出古南京城门。我的手上拿着两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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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都像巨大的返回
我好像正在回家，甚至
从未出发启程
我踏入的虚空如此广漠，耀眼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已经看见，或正在看见
我走到荒漠尽头
每晚，浩瀚星空尾随我
始终是旅行的意图而非
旅行本身。似乎
我无力走出我在旅行中的任何一步
苍穹之下
我从未到达任何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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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甜甜的
我醒得很早
起床后一直把门开着
如今，早上起来我已看不到人了，只看见马匹
群山和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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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会有太阳
会有一种声音前来清算
我会在悲伤里呆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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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船召唤着寒流
像古代的勇士身怀宝剑
我童年的心热烈追随
故乡白茫茫的江面
大雪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