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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只想做个好人(3)

后来他们还带我们参观清华大学,然后录像。我第一次上电视,一看观众席上两三百人,我更紧张,脑袋是一片稀里糊涂。主持人问我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净出丑了。节目最后是“童年慈善基金会”秘书长代表基金会给我们捐了两万块钱。这事我们根本没想到,应该是制片人事先联系好的吧。好人呀,请我们做节目,请我们到北京玩,还请人给我们捐款,好人哪。节目录好了,老二的朋友本来还想多留我们几天带我们去参观长城、故宫,带我们去后海,带我们去麦当劳、肯德基,我一听不行,那得花多少钱,老二坐公交车不方便,我们都打的,我看了,没多远的路都要百来块,这么跑下来,别的不说,光车费都不知得花多少。谁赚钱都不容易,不能这样让人破费。我就说身体不舒服,说不放心家里,得赶回去。他们也怕我们吃不消,还准备了氧气袋,一听我们说不舒服,他们也紧张了,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不是好心办坏事了,也不敢带我们跑了,就去订了机票,买了北京全聚德烤鸭,买了麦当劳来旅馆给我们吃。我和老二开玩笑说:“我们有的吃,你妈和你哥就没口福了。”他们一听,说对不起,没想到这点,不然就多买些,要再去买,一看时间来不及,就把东西分两份,一份让我们吃一份让我们带回去。呵呵,真不好意思,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把他们给紧张的。

节目在山东卫视播出,全国都看得到。当天我们家电话就没停过,向我们表示敬佩和慰问的,也有说要给我们提供帮助的,也有人给我们汇款尽点心意帮我们解决生活困难的。老二不是会上网络吗,他聊天的那个什么Q,人加他朋友都加得他的电脑死机。真想不到呀,电视的力量这么大,我们一下子成“名人”了。老二的一个朋友把这消息发到邵武的网络上,邵武论坛的人也被感动了,约了一起来探望,送水果送慰问金,还送了一个牌匾,上面写着“笑对苦难爱共今生”八个字。牌匾,那是多大的荣誉呀,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吧?我高兴呀,就找了钉子把牌匾挂在客厅的正中间,让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年底的时候,山东电视台举办“感天动地父母情”十大人物评选,我也幸运入选并获奖,被邀请到济南参加山东电视台的正月十五的颁奖晚会。节目得提前录制呀,坐飞机得转机,我出门是两眼抹黑,不把自己转失踪才怪。坐火车得2月6号动身才赶得上。正春运高峰期,火车票难买,老二到处打电话联系,最后还是煤矿出面弄了张卧铺票。电视台本来还邀请老二一块去,但坐火车得两三天,吃喝拉撒的实在是不方便,老二就不去了。我出门,家里就交给邻居老张和教会的姐妹了。老张照顾两个孩子,教会的几个姐妹轮流来照顾孩子他妈。烧菜煮饭,晚上一个老姐妹陪床,给他们娘三个夜里翻身。好人哪,正月里呢,人放着年不过来侍候,不容易呀。

得了这奖,我的名气更大了。地方报纸电视台,从市到地区,从地区到省,也都报道了。省红十字会书记看了《福建日报》的报道也很感动,说他们红十字做的就是救助贫困的事,就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联系南京军区福州总医院的专家,书记亲自带了价值五千块的钱生活用具上门给我诊断要给我彻底治疗。医生看了我伤口,说要做彻底的检查才能做治疗方案,建议我到他们总医院去治。我问他得多长时间,他说这不一定,得看检查结果,最快也要三个月。我一听就心里打鼓了。三个月,不是三天呀,三天请邻居请教会姐妹抽空来帮忙还行,三个月就不好办了,人谁没个家,家里总有这事那事不是,谁还能白天黑夜三个月的帮忙?我寻思着不去治,反正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年纪也这么大了,能支撑得了一天就支撑着照顾他们娘三个一天,到哪天我两腿一蹬……麻烦别人的事还多着呢。

他们娘三个不同意,老大说:“这机会是别人求都不一定能求到的,不能放,现在不治,将来想治恐怕就没机会了。”老二说:“家里的事我们可以请人帮忙,应该花的钱就要花。黄书记不是也说了吗,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他们会想办法解决。”知道的也都劝我,正好电视台的人来做节目,记者也劝我:“红十字会要帮助的人很多,你不去,人家不可能一直等。要把机会给别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说:“要去也行,得先安排人照顾你们,不然我走了,你们不要饿死了?”就张罗着找人帮忙。邻居老张一口答应,说:“你这是大事,你治好了以后照顾他们也方便些,反正我退休了没什么事,我帮你照顾孩子没问题。不过你家属,还得找个女的照顾才是。”好人哪,我找他的时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就怕人不答应,哪想到人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应了下来。我连忙说那当然,赶紧请人写了招聘启事贴出去,找个保姆来照顾孩子他妈,给他们烧菜煮饭做家务。启事贴出去后下午就有人来,说愿意帮忙。

红十字会把我接到福州总医院,医院组织了专家对我的伤进行了会诊。结论出来了,我的伤口里病灶很多,要治疗得分阶段一步一步来,有没有效果还不一定,时间还至少要一年。另外就算治好了也不敢保证病灶不复发,所以他们的建议是截肢。这个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了,我一口答应了,二十年前不肯截肢受了这二十年的苦我已经受怕了。我截肢住院治疗没人照顾不行,总医院不但派了最好的护理人员来护理我,还免除了我一切的治疗费用。红十字的人把我当亲人一样照顾。我手术要补充营养,他们就轮流天天给我送鱼汤、排骨汤,还是他们自己掏腰包。后来联系了假肢中心免费给我安装假肢,他们也常常抽空来看我,说怕我一个人待着身边没亲人会寂寞。《天下父母》栏目知道我动手术,他们专门到福州来探望我、到我家去探望,还怕我们生活困难,栏目组凑份子集了五千块给我们。我幸福呀,遇上了这么些好人,红十字会的朋友说这种情况大家都会伸手帮忙,他们说“生活中并不缺少爱,缺少的是释放爱的契机。”这话说得太对了,就像我这事,本来没人知道吧,电视报纸上一报道,关心我们的人就多了,邵武女子健身会所在她们的新产品推广活动上为我们设“爱心终端”捐了两千多块钱,长乐“今生缘”婚纱影楼也在长乐组织活动为我们筹集了一万六千多的善款,其他的个人的捐款就没法一一细说了,多的两千,少的五十,加上单位煤矿和总公司的慰问款,加上老二朋友和童年慈善基金会的捐款,再加上这两年获得的奖金,我一下子存了有十万。我给孩子他妈说:“有这么多钱以后我死了也不怕了,你们可以请保姆。”孩子他妈说我:“什么死不死的,你是嫌我们拖累你了不是?十万块钱要吃要请人能用几年?你长命百岁身体健康我们才有指望。”我说:“那倒是,我这超级保姆不但不要花钱请,还得把我那点退休金全搭进去。”

社会上知道我的人越来越多了,各种荣誉也跟着来。“2006年感动福建十大人物”、“感动福煤十大员工”、“百名感动中国的矿工”、“南平市道德模范”、“首届感动闽北十大人物”等等,我是做梦也想不到呀,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这不是什么谦虚话,是我真心话。从小我爷爷就告诉我不能做坏事,做坏事要遭报应,所以我只想做个好人平平安安过一生。记者采访我时问我有没有后悔过,我也是实话实说,我说是来不及后悔,要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结婚。真的,当牛做马一辈子,身体累,思想苦,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还有记者问我,有没有想过抛弃他们母子三个?这我可以拍着胸脯说从来没想过。是,刚和孩子他妈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想着好好待孩子。我不指望孩子将来如何孝敬我,我只想着他们长大了给我生个孙子,让我的香火能传下去,让我可以像其他老人一样,散散步,逛逛市场,接送孙子上学放学,等到我老了那一天,有儿孙披麻戴孝为我送终。后来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可我也没想过离开他们母子。做人哪能光想着占好处不吃亏不是,既然摊到这命我就得把这担子扛起来,一看不对就转身跑那样做太缺德,我怕遭到报应。

人越是活得艰难越是对命运有恐惧,真的,我就是这样。我时常会想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呀,遇上这么一摊事,到老了都没的安生,还得拖着一条腿,从早忙到晚。我白天这么想到了晚上准保做梦,梦到我爷爷哭着对我说:“报应呀报应。”我一身冷汗醒过来。我就想这是我该得的,是在替祖宗赎罪,我想是不是到了我这一步“断子绝孙”了,要往后报应没机会所以加倍报应在我身上呀?我只有老实小心做人,做好人。

真的,别把我想得思想有多么高尚,别把我说得有多么伟大,我只是想做个好人。

就是这么简单。

2005山东电视台“感天动地父母情”十大人物颁奖词:他不仅不会用华丽的辞藻来解释自己行为的高尚,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己每天行为的意义,他只知道用一个人的坚韧,从青年到暮年支撑起一个残疾家庭的天空。他与孩子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谁又能否认他用自己的行为为父亲这个词做了最好的注脚呢?

“2006感动福建十大人物”读者颁奖词:一个生者对死者遗言嘱托的承诺,他用一生的大善、大爱和强烈的责任感来践行“一诺千金”的古训。他身上有古典义士的风范。39年来日复一日无声的行动,他的大善大爱铸就了一座道德丰碑!

“2009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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