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价格倒不是问题……可是如果真的像您所说钱不是问题的话,那您为什么不把它赠送给别人,或者干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它?为什么偏要如此大费周章?还有,究竟是怎么个不祥法,还希望您能够坦诚相告。”韩曳坐了下来,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目光却并未离开那件狐裘。
“其实,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件狐裘的存在。要不是那场文化史上特殊的革命,也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中年人看着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们家的祖先本就有收集古玩的爱好。在那场革命开始的时候,因为怕惹祸上身,家里人把许多古玩藏的藏,毁的毁。这件狐裘当时并不在被处理的古玩当中,只是在埋藏其它古玩的时候意外把它从老宅子的院子里挖出来的。
听说,当时它装在在一个大箱子里。大家起初还都以为箱子里面是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打开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因为谁也没听说过先人曾经提起过它,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仔细看看,它完全没有缝制过的痕迹,就好像是一大张狐皮裁制成的一样,不过世间哪有这么大的狐狸呢?”男人自嘲般轻笑了一下,又继续开口。
“虽然因此觉得它是个稀罕东西,但当时和许多珍贵的古董比起来,它实在是显得没有那么大的价值,所以就打算把它烧了。想必韩老板也多少有所了解,在那个年代,这种东西是留得越少越好吧……”中年人停下了看看韩曳,似乎在等待的对方回应,而韩曳则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赞同。
“可是,当把它扔进火中的时候,才发现火竟然根本不能烧毁它。这狐裘简直是好像毛都没有掉下一根一样。不管试了多少遍都是如此之后,家里人开始认为它是一件宝物,所以就把它藏在原来的箱子里,深埋在了地下。
直到改革开放之后,古玩业重新恢复了生机,才让它重见了天日。因为认定这是件宝物不打算卖掉,看着又似乎是女人穿的样式,它就被传给了我的小姨。我小姨是个爱美的女人,得到这狐裘之后非常高兴,经常把它穿在身上。
可是听说从此之后,她的整个人就都变了。详细的情况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法多说。总之我的小姨是一天天衰弱下去,终于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因为她当时年纪很轻,并没有结婚,更没有后人,所以这狐裘就到了我母亲的手上。
我母亲是个动物保护主义者,从来不喜欢皮毛制成的衣物,但奇怪的是唯独对它爱不释手,有事没事也总喜欢把它穿在身上。当时我也还小,并不记得有关母亲和狐裘的事了。只不过据说,母亲变得疯疯癫癫,整天失魂落魄的,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也不见好,终于还是去世了。
出了这样两件事后,我父亲开始觉得这狐裘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因为是母亲家传的宝贝,也不好随意处理,退回母亲的娘家也没有人敢要,就收置在了我家的杂物室里。因为不仅父亲至死都未曾提起这件狐裘的事,就连母亲娘家的人也一直都不愿意谈及此事,我也就从来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后来我渐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切本来都很正常,直到大约一年前,我的太太整理老房子的杂物室时无意中发现了它。它当时是被藏在了一个暗格中——连我都不知道的暗格。我太太都觉得找到它实在是意外,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引导一样。
当我太太发现了它之后,简直是如获至宝,一直穿在身上问我漂亮不漂亮。
我看得出,她很喜欢这狐裘,也就顺着她的心意夸她漂亮。谁知道越是这样,她就更是起劲,不管天气有多热,也总披着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后来我也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本来特别勤快的她家务也不做了,朋友叫她一起玩也不去,就连女儿好不容易从学校回家,她也是爱理不理……有些知道内情的亲戚对我经常是欲言又止,我也看出来他们是有事瞒着我。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终于有个亲戚告诉了我它的来龙去脉。我当时非常害怕……”中年男子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哽咽起来。“我真的很爱她,我不想她因为这个出什么意外……”
“您先不要激动,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也许是认为喝水已经不能够让男人平静下来,韩曳递给了中年人一支烟。
“真的吗,您真能帮我,帮我太太?”中年人激动得抓住了韩曳的手,随后似乎又觉得有些失礼而立即松开,点上烟狠狠抽了两口。
“想要看能不能帮上忙,我必须知道更详细的情况。”韩曳微微转动眼珠,目光落在了那件狐裘上。
“好,好的……”中年人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了下去。“我把它扔了,谁知道……”他眼睛盯着狐裘,变得有些惊恐,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谁知道……它竟然自己回来了……总之,不管我把它扔多远,它都还是会回来。不过……我也发现了个秘密——它总是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白天却不会。
我看这东西这么邪门,后来找了不知道多少位有名的大师,想找个化解的方法,可是没有一个方法有用。直到前不久,有个得道的高人告诉我说这乃是先秦时期的灵物,具体来历虽然不能透露,不过却的确是个不详之物。
但凡穿上它的人,都势必被它吸尽精魂而亡。若是想要化解,就必须找个能够镇得住它的场所收放,或者找到知晓它来历的人除去它的邪气。不然除非我太太死,否则它都还会找到那个穿上它却还未死的人。
我上哪里去找识货的高人?于是就想把它献给博物馆,可是……结果刚才我也已经说了,根本没有博物馆肯收。所以,我还是只能拼命去找那样的人。我想只有真正相信它是先秦遗物的人,才能多少了解它的来历,而这样的人必定对古物有所研究。
为此我遍访周围考古界的名人,故意先不说出它的奇异之处,就是想找到识货的人。说要卖掉它,也不过是因为我认为只要肯出高价购买它的人,想必就是能够真正知道它来历的人。
今天,我趁天刚亮的时候就出来了,就是怕晚了它又会找回去……请您一定要帮帮我,钱我可以分文不要,关于这狐裘,我知道的也都已经全说了……我……我求您了……”中年人似乎认定了韩曳可以帮上自己的忙,一股脑地说完后就开始了苦苦的哀求。
“原来是这样……”韩曳用那双满含笑意的桃花眼看着男人。“那么这狐裘您可以留下了,这里是一百万元的支票,还希望您不要嫌少。虽说它是无价之宝,但是这邪气却损伤了它的价值,所以我只能出这么多。如果您愿意把它留下,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大概它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真的?”中年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这钱我绝对不能要!您这是在帮我,如果真的能从此摆脱掉它,就是让我出多少钱我都愿意,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
“这……”韩曳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白拿别人东西的事他还是从来没有过。
“不要客气了,韩老板。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我实在是很担心我太太……她还一个人在家……我这里多谢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不会忘记的。”中年人如蒙大赦般匆匆逃出了罗象斋,好像是躲避仇人的追杀般飞快钻进自己的车里,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韩曳并没有送中年人出门,而是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件狐裘久久未动。“真的……那么痛苦吗?”他温柔地摩挲着狐裘光滑柔软的毛,如同轻抚着的是情人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