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心神,陷入假寐状态的公子羽,自然不会了解静竹无心竟会给莽山众人这样一番模棱两可的答复,就算是真的知道,在他前世安排好的大局面前,此刻的他除了平添许多烦忧之外,依旧是无可奈何。
自北阙玥珂开口提到那股凶杀之气的时候,公子羽就已经猜到此事多半与自己丹田中的九婴之灵有关,可那时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的幻想,只因为莽山祖训中有语云:身怀异蛇者,遗人共诸之!
公子羽心比天高,自然不想自己的一生就在莽山上平淡无奇度过,可那终归只是心中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却一刻不敢忘记自己出身莽山遗脉的身份。
只因为在洪荒世界中,不管是对于一个追寻长生的修士,还是对于一个渴求三餐温饱的凡人来讲,宗族与学派的利益永远凌驾与个人之上,不过看到自己丹田中如今的模样,公子羽的心中却只剩下苦笑。
三十六根白玉巨竹根须纵横交错,犹如地网,显然在天地灵气的滋养之下,自己三十六处命穴结成的天罡大阵,比当初丹田初成时变得更加的完善。
九婴之灵在其间人立而行,却已经不再是当初单凭一股执念煞气构成的虚影,一条蛇劲从黑雾虚影中分出,长有三四丈,通体俱是金色豹纹的蛇身似火一般鲜红。蛇头上长着一只独角,好似珊瑚一般,在巨竹盈盈的白光照在上头,闪闪有光。
“吼……”
在公子羽的心神进入丹田的一瞬间,九婴之灵便发现了他的存在,原本已经趋于安静的九婴之灵再次暴怒起来,夹杂着怪异的嘶吼声,一实八虚就只蛇头齐齐转向公子羽所在的方位,一团妖火瞬间从蛇口中喷出,可惜来势汹汹的妖火未及临身,便被天罡大阵重新分化成纯净的煞气,消散在公子羽的丹田中。
正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人生际遇大多都是如此,回想自己近日的连番遭遇,公子羽心下不由唏嘘。不过转念一想,先前自己还在为日后法修与体修之路犹豫不决,可如今九种蛇类精血已具居其一,既然前路已现,又何必独自伤神呢?
就算自己在莽山的日子已然不多,便应该更加珍惜才是正途,怎么能够空负了自己一身的雄心,妄作那凡俗儿女之态。只是亲情又岂是那般容易割舍。
公子羽很清楚,有些事如果现在不去处理,那也许就会变成一辈子的遗憾。自己的父母都有陆地金仙的修为,而且在莽山深居简出,想来也不劳自己挂怀。
他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北阙玥珂一人。他太了解北阙玥珂的性格,如果自己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之前,选择提前离开莽山,对方一定会陪着自己一同离开。
只是不久之后,就连公子羽自己都会变成被家族遗弃的无根浮萍,又怎么忍心将北阙玥珂拖入其中?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她像自己的师傅求得《仙猿剑术》,让她今后修行的路上磨难少一些。
虽然心中仍然难以割舍这份相思之苦,可是大势如此,如果不想自己的名字在族谱上抹去,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青龙溪穿越苍龙岭上的千涧万壑,最后在奉天坪旁的群山大峡谷间似一条翻腾的青龙般,带着如雷的吼声一跃而下,溅起漫天的水雾,如蛟龙入海一般的壮丽。
龙头瀑布挂于绝崖之上,一面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百丈峭壁,崖顶山峰坡缓,林深花香遮天茂密,许多树木不知在此地生长了多少年头,一块块板状根系全都裸露出地面,屈曲盘旋,有若蛟龙之爪。而龙头瀑布的另一面,却是地势平坦,如同被人拦腰砍去一般,正是莽山与商家学派交易之地,奉仙坪。
此地仙气缥缈,本是莽山白猿道兵的演阵之所,不过猿类最是喜动不喜静,经过大半年的操练,每年六月笼罩在莽山上头的云雾散去,这些白猿自然无心演练阵法,全都跑到遮天蔽日的猴王寨中搔痒、捉虱,尽情嘻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刚好把商家学派的车队安排在这里,作为十年之约的交易之地。
公子羽到得奉天坪半山腰,却不再继续前行,转而走向石高崖危的龙头瀑布另一侧,这里人迹不至,是莽山少有未被开垦成为药田的原始山林,猴王寨中溪清潺潺,石笋林立,猴群喜游其间,以山间竹笋、野果为食,过着半树栖半岩栖生活。
莽山的白猿道兵出自堂庭山的上古白猿一脉,因为善于音律之学而被人皇伏羲留在身旁,后来人皇迁居火云洞,这些白猿的先祖便随着人皇后裔在莽山五岭定居。
经过无数元会的演化,莽山白猿已然自成一脉,与堂庭山的上古白猿已是大有不同。莽山白猿脸部宽大,肌肉丰满,已经趋于人脸模样,身材较之其他猿类也更加粗壮,前肢爪指发达,双目中光华流转,丝毫不见半点蒙昧之态。
为适应莽山五岭地势险峻气候多变的环境,莽山白猿从出生起,便练就了一套攀峰越谷铤而走险的过硬本领,兼之动作准确而灵活,实非其他山中猿猴可比。
公子羽几步到得山顶,旋即从悬崖另一侧纵身跳下,不曾借助任何悬空之术,在半空中不紧不慢的抓住依附在石壁上的藤蔓,悠然的向着隐没山林中的猴王寨荡去,整套动作轻灵飘逸一气呵成,却不免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不过猴王寨中四处散落的白猿,却像是没有发现公子羽一般,依旧泰然处之,有的小猴子在树上攀枝跳跃的同时,还不忘对着公子羽的方向挤眉弄眼,做着怪脸。期中对于公子羽不屑与挑衅的意味,简直溢于言表。
不过好在自从在白猿一族的大较中拔得头筹,公子羽对于这些小猴子的挑衅已经习以为常,仍旧脸含笑意的不时点头,与相熟的白猿相互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