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菀情急之下连忙拧过头去向着门的那边,心急说道:“你们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真的已经没事了吗?”
白衣和灰衣都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这时蔡菀又补上一句:“还有,给他穿上裤子……”
白衣尴尬的笑笑,答应一声,正要去拿,老者连忙制止,说道:“不可,药与伤口还未能完全凝合,动则会皮开肉掉,前功尽弃。”
蔡菀听了一滞,急得脸都稍微红了一点,说道:“那就拿条布去遮一下!!”
白衣听了未敢随便动手,他望着老者,老者点点头,说:“嗯,盖一下倒也没事。毕竟毛茸茸的不太雅观。”
蔡菀脸上更红,白衣瞧了一眼,不禁笑了,这几天蔡老板确实是变化了很多,相对从前来说更接近一个“人”了。他从旁边拿过一条白布,盖在陆希的下面,然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好了。”
谁知蔡菀回头看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头去,不放心的问道:“盖稳了没……万一飞起来……”
众人闻言都笑出了声,白衣没好气的说:“老板,你就放心吧!大不了阿复给你按稳它就是了。”
这会蔡菀才放心回过头来,望向陆希,果然浑身上下都完好无事,谁能想象在她离开之前他还是个伤得血和肉分不开的垂死之人。
关杉也蹲在一旁,同样是吃惊不已的看着陆希,他不像蔡菀根本没有看到老者动手的情景,尽管如此,但还是分辨不出哪里是药那里是肉,他用手指去点了一下陆希的手臂,结果触手湿软,微微的凹了进去,手臂上居然多出了一个指痕。关杉吓了一大跳,自己居然按到了药膏,这回不敢再碰,只好站到一旁去听老者说话。
蔡菀也离开床边,白衣等人正在和老者谈话。白衣说:“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我怎没听说这天下间有会使剑的神医?”
老者哈哈一笑,摇头道:“这天下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的是,又何苦非得让人人都认识自己,人又何苦事事都知道?”
白衣如受教诲,连点头道:“只是这名字……”
老者笑道:“这倒不必,名字只是人的名号,如果再没有机缘见面,要名号又有何用?我今日便来救人,明天又不知身在何处了。”
白衣点点头,心里明白,虽然老者连名字也不肯相告,未免礼节上有点过不去,然而以他这等神仙人物,自由自在的游玩人间,不想让人知道名字也不足为奇。
这时伍大夫却说:“看先生打扮,跟医者界传言中的扁一仙神医大为相符,不知伍襟今日是否有此机缘得以见到前辈?”
不料老者挠着头顶白发,良久,说道:“我不记得有过这样的名号,估计不是我……”
伍大夫知道是老者有意隐瞒,眼前之人八九不离十便是那扁一仙。心中激动无比,还在想着该怎样拜师才不那么唐突。蔡菀却已经开口,问道:“老先生,陆希为何会这么快就恢复过来,我走的时候明明他还是体无完肤的,莫非前辈当真会用仙术?”
老者呵呵笑道:“蔡老板,和我料想中的颇有不同啊!哈哈!不过这世上之人哪有通晓什么仙术?那是我独门秘制的膏药,叫‘完人泥’,你看,这皮开肉绽的伤躯经我用这‘完人泥’一抹,立即完美无暇。谁说世上无完人?这就是了!哈哈!!”
蔡菀顺着老者的手看过去,陆希的身体,除去被紧紧裹住以免药膏走形的后背和下体,裸露出来的身体皮肤无一不是完好无瑕,从外貌上来说真可谓完人。但她却似乎透过这尊完美的胴体看到了下面陆希伤痕累累的身体。她蹙起小浓眉,忧心道:“这样一直下去陆希便会醒过来吗?在这下面还是那副遍体鳞伤的身体吧?”
老者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什么,递出给蔡菀:“这自然还是不够的。还得用这个来给他强根固本,到了明天,药膏稍微牢固一点的时候,找个大力士由陆兄弟的两边腋下将他托起,放到灌满水的大木桶上去泡着,为什么要大力士?因为寻常人在抬的时候必然会不小心碰到陆希的身体,而膏药还没能完全融合,必定被撞得脱落,到时不免又伤口破裂,前功尽弃。另外桶里的水要事先倒入这个,每天一瓶。它可以让‘完人泥’彻底和皮肉融为一体,也可令身体恢复运转,三天到七天后便会醒来。”
蔡菀接过老者递过来的七支小白瓶,又问道:“那万一七天过后陆希不醒怎么办?到时药也没了,老先生你人又走了,如何是好?”
老者抚须而笑,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不知他眼中看到了什么,他说:“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料想陆希不必七天便会醒来,甚至连三天都不用。不管怎样,就算他提早醒来了,也非要他坐在那桶里静养三天不可,否则药膏未能凝固。”
蔡菀惊奇不已,侧目细想,似乎想起另外一事,问道:“老先生,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陆希会醒过来?又怎么会知道陆希身受重伤而且在我的府上?为何你好像从很久以前便认识我一样?这些蔡菀都想不明白。”
老者微微一笑,多少有种此人是从天上来的味道,加上蔡菀所问,全都属实而且无一不是玄而又玄的事,更令他此时望去充满了神秘。关杉在旁边一直不开口,因为他不擅长说话,怕开口便错话,便将说话的难题交给众人,但如今蔡菀问开了头,也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因而此时也忍不住问道:“对啊!老前辈,你一见我便直呼我的名号,虽然并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可也不见得人人都认识我,你却一眼认定是我。又给我酒喝,还跟我说鸡啊鸭的一大篇喝酒道理,又说是来救人,你一开始便知道陆希受了伤、知道我在客栈了吗?”
白衣、灰衣和伍大夫并没什么话说,只得附和的点头,关杉的话却令蔡菀觉得这老者是神乎其神,莫非这皇天之下真的有预知未来的神仙?
老者摇头而笑,谁也未能看出他在笑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望着蔡菀和关杉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为救一个人而来。没有其他,我也可以不救他,但我却偏偏选了来救他,这样说来,救‘这个人’又成了必然,而‘这个人’只有被救活了才能有身为‘这个人’的意义,我不来,就没人能够救他。救不活他,他就失去了‘这个人’的意义了,而救这人又是必然之举。因而,我的的确确是为这个人而来的。而他,也在等我,如我来迟一步,他便等不及。”
说完,空气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像是沉入了水底,没人附和,也没人发出声响。蔡菀眼睛眨了几下,关杉连掏耳朵,白衣和灰衣你看我、我看你,伍大夫呆若木鸡。老者却行若无事,走到房间一边的木制椅子坐下,随手拿起扇子摇着。
沉默良久。关杉第一个出声,因为过久没有发出声音,音量很大,引来其他人蹙眉,他叫道:“老前辈!好好说话啊,大伙们都没明白啊!到底你是怎么知道陆希受伤的啊,谁不知道你来救人啊!可…这……”说着说着关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支支吾吾说不成一句话了。
老者扇着风笑道:“你们不必追问了,要说的我都说了。日后等到陆兄弟醒过来了,叫他不必把此时放在心上,也不必特地来寻我,该是相会的时候自然会相会的。哈哈!”
关杉还想要追问,眼见如雷的声音又要响起,蔡菀抢先道:“老先生,你口中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差点没跌倒在地,关杉没好气的说:“那自然是说陆兄弟了,还能有谁?这救的人不正是他吗?”
蔡菀没将关杉说的话听进去,她静静的看着老者,一双清澈的眼睛似乎在索求什么。老者看着她,微微一笑,将扇子放回原位,说道:“还请三位出去片刻,只留下关杉和蔡老板。”
白衣和灰衣都看向蔡菀,蔡菀想了一会,跟他们打了个眼色,于是二人连同伍大夫都退了出去,房间里面只剩下满腔困惑的关杉、蔡菀二人和老者,当然还有安睡的陆希。
两人都紧紧的望着老者,生怕看少一眼便会少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老者也看着他们两个,半晌才开口道:“此事只让你们二人知道是有原因的,而缘由以后你们自己会找到。至于陆希,他是……”
两人闻言再度陷入更加巨大的沉默,声音在这房间里头已经不再具有原本的意义,但凡声音都不能在这里顺利的传出去。沉寂和空气彻底融为一体,仿佛空气的存在便必须伴随这令人不安的沉寂。
老者却浑然不觉,转头玩弄那把扇子,嘴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脸上永远是一副像是不能直接反映心中所想的模样。
沉默过后,莫如说当沉默到了一定的过程,房间内的两人都将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眼皮都不动一下,如同死人般安详的躺在那里的陆希。他恐怕不会知道关杉、蔡菀都在看着自己,更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正在滋长的谜团。
房间的一边传来老者的声音,他们都望过去,老者如是说:“这件事情还请你们不要告诉陆兄弟,至于是否要传出去让世人知道,就视两位而定了。”
过后,守在门外的白衣三人,也不知是否焦急的等了许久后,看到房门打开,都围了上去,却是老者柱杖走出来,而透过房门看到关杉和蔡菀呆立在里头。
…………
傍山城街道。
人走在街上,头顶上是正好升到中间的烈日,直晒得头发要冒出烟来,为了遮挡这太阳,人都走到阴凉一点的地方。而在无人过问的小巷中,一名穿着讲究的黄蓝色锦衣的中年男人,正在缓步而走。他右手十分注意的提着一柄通体紫蓝的宝剑,给人的感觉是尊贵之人,而在这傍山城中,除蔡家老板之外,应该没有这样的人物。即,一个外来人带着未明的原因在傍山城的阴暗面穿行。
“张将军,老夫希望你可以打道回府,还有,将你的剑也一并交给我……”一个飘飘然的苍老声音毫无预兆的从他背后传来,他转过身去,一名白衣携杖的老者就站在他两步之内,显然这名老者一直跟自己保持相当近的距离,而自己却丝毫未觉。
他躬身客气的说道:“不知如何称呼前辈?又不知为何要如此为难晚辈?”
那名老者说:“我有意要助你更上一层楼,只要你把剑交给我,三个月后它便会自行回到你的手中,这期间你能领悟多少全在于你了。”
他听了未免觉得好笑,这想助人一臂之力为什么要拿去别人的剑?他说:“晚辈不明白,还请前辈直说。剑不离剑客,这是常理,不知前辈所意为何?晚辈又哪里有所得罪?”
那名老者面色不变,但话音已经转冷:“这么说你是要我自己出手了?”
他自信的笑道:“还要看看前辈是否真有本事轻而易举的夺走我手中之剑!”说完,他迅速伸手去拔剑,剑才出到三分之一,那名老者兀的出手,硬是将他的剑强按入鞘,一股大力迫得他的手动弹不得,他吃惊的望着老者,老者仍是那副古井无波。
他奋力想要抗拒那股无形的力,但不管他如何努力,老者依旧不动如山。他咬着牙艰难的说道:“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不吭声,右手发力,左手取下背上的剑,剑柄末端的剑穗光芒暴涨,四射而出,将他弹开,趁这间隙老者右手一把将他脱手之剑夺在手里。老者将两把剑都拿在左手,右手去将自己那柄纯白色剑拔出,剑出鞘竟然无声无息,天下有龙吟虎啸一般的剑,竟然也有无声无息的剑。
七股相互排斥又相互交融的剑魄缠绕在洁白的剑身之上,强大的气魄压制得他直欲吐血。
“剑圣……!!?”
他脱口而出,看着抢在老者手中的剑十分着急,不一会,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