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贾小姐果然没有言错,薛老爷再张狂,再轻浮,再喜新厌旧,也不敢把正室夫人抛弃一旁。酒宴散后,但见薛老爷红光面满、神采奕奕地走到内室,真诚地拜访夫人来了,不过,让贾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夫君并非单独而来,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色彩斑蓝的大尾巴,那便是薛老爷用重金购得的小妾——凤哥。薛老爷嘻皮笑脸地拜过了夫人,便将凤哥拽了过来:
“快,给夫人见礼啊!”
“夫人,”女优天生就是八面伶珑之物,面对着满脸愠怒之色的正堂大妻,女戏子双膝一软,煞是乖巧地跪在贾夫人的寝室门外:
“婢妾这厢有礼了!”
“呸,”眼睁睁地瞅着最不喜欢发生的事情成为活生生的现实,贾夫人恶狠狠地瞪了凤哥一眼,咣的一声关死了房门:
“贱——货,少来扰我!”
然后,贾夫人双手掩面,扑通一声瘫倒在床铺上,绝望地大哭起来。薛举人大喜之日讨了个没趣,只好向凤哥挥了挥手,凤哥也是心中不悦,认为自己已经很给正室夫人面子了,于是,一咕碌爬起身来,抖了抖膝部的尘土,小嘴一厥:
“哟,给你脸不要脸,我还不伺候这份了,……”
“亲爱的,”薛某人慌忙捂住戏子的小嘴:
“休得狂言,她毕竟是夫人啊!”
“哼,”凤哥扭过身去,轻蔑地哼了一声:
“以后啊,她做她的夫人,我当我的婢妾,而这份大礼啊,算是免了!”
既为侧室,当然要住在西厢房了,当薛老爷煞是客套地将凤哥请进西厢房里时,女戏子不禁妖眉紧索:
“老爷,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您如此待我,真让贱妾好伤心啊!”
“亲爱的,”薛老爷完全是心血来潮,仰仗着刚刚得势,软硬兼施地将戏班的台柱子霸为侧室,在此之前,穷酸秀才只顾着埋头苦读了,再加之西厢房乃两个丫环的栖身之所,穷秀才可舍不得银钱予以装饰,今天,西厢房突然大有用场了,于是,新贵人在娇妾面前,拍着胸脯道:
“请爱姬且将就一宿,明天我便派人装修这栋房子,一定达到爱姬满意为止!”
“哼,”凤哥闻言,皱着眉头走到床铺边,一把将春莺的被子掀到一旁:
“如此廉价的被子,又薄又短,只有讨饭的花子才肯盖它,老爷,我要夫人那样的锦被缎褥!”
“好说,好说,”薛某人一边应承着,一边将春莺的被子又拽了回来:
“今晚只能如此了,否则咱们就要受冻了!”
“嘻嘻,”望着两个丫环并排迭放的被褥,女戏子突然发出玩世不恭的浪笑:
“老爷真是买得起马,备不起鞍啊,花掉如此大价买得婢妾,晚上睡觉却要用丫环的被子御寒,嘻嘻,……”
“唉,”听了凤哥的讥言讽语,薛某人禁不住的唉息起来:
“这都是夫人的错,她,她,……,嗨,”薛鹏不敢,也不愿在婢妾面前过份指责夫人,自己能中上举人,毕竟有夫人极大、极大的功劳啊,于是,薛举人有意岔开了话题,手扯着丫环的被子,一脸淫相地望着凤哥:
“亲爱的,您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想来也很洒脱,也很浪漫哟!”说着,薛某人淫迷迷地凑近了凤哥,一颗早已按奈不住的**之心咚咚地狂搏着,两只手掌激动万分地抚摸着凤哥的秀肩。女戏子扭了扭身子,依然心怀不满地嘟哝道:
“住在荒郊野外,躺在树下林间,盖着草帘子,更加洒脱,更加浪漫,老爷想不想体验一番啊?嘻嘻,……,哎哟,”
薛老爷猛一用力,平日里持笔题诗诵词的、又细又白的手掌冷丁探进凤哥的裆下,立刻感受到一股空前的滑润和缭人魂魄的潮湿以及令人亢奋的冰凉。正在抱怨寝室条件太差的凤哥,尖声厉气地惊叫起来,双腿故意紧紧地并拢起来,薛老爷嘿嘿一笑,手掌在女戏子的裆下肆意抓摸起来,同时,心中暗道:啊,小娘们,我终于得到你了,从今晚起,你便彻彻底底的属于我了。想到此,一种异样的兴奋感让手无束鸡之力的文人迸发出极大的能量,不由分说地,甚至是极其野蛮的扯去女戏子的衣裤。撒娇讨乖,乃优伶的一贯伎俩,薛老爷拽扯得越凶猛,女戏子反抗的亦也强烈,不过,表面看似反抗,怎么越瞅却是在配合薛老爷的拽扯,这不,方才还是长袍大褂,里套外套,抹胸兜肚、缠腿裹布的凤哥,轻盈盈的腰身转了几转,嘻笑之中,眨眼之间便精赤条条的裸露在新主子的色眼之前,一时间,把个薛老爷乐得心花怒放。但见大鹏鸟展开双翅,乐癫癫地搂住女戏子。
与夫人相比,卸妆后的戏子容貌平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奇之处,并且凤哥的艳肌与夫人的嫩肤大相径廷,夫人的胴体洁白如玉,而凤哥的裸肉淡白之中泛着微微的浅黄色,薛老爷的色手轻轻抚之,滑软之中感觉着有些松驰,绝不似夫人饱满而又丰盈。耗费如此巨财,买来的却是平庸之货,可是薛老爷丝毫也不懊悔,从凤哥淡黄色的胴体上,新举人嗅闻到一种夫人身上所不具有的,并且是言语也无法准备表达出来的气息,这是和暖的气息;这是温顺的气息;这是诱人魂魄的气息;这是令男人欲痴欲狂的气息,不过,这也是让男人精竭力疲、家业败落、宗庙坍塌的气息,简而言之,用古人的话说,薛新贵所嗅闻到的气息,乃妖狐之气也!不过,眼前薛老爷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管她是人是妖,老子先过把瘾再说吧!于是,薛老爷一把将浑身散发着妖气的女戏子按倒在丫环的床铺上,挥枪便扑了上去。
第二天起床后,薛老爷果然说到做到,请来本地手艺最好的工匠,把凤哥的寝室装修得即富丽又瑭璜,两个丫环看在眼里,妒在心头,回到正室夫人的内寝,你一言,我一语,继续给贾小姐勾火助燃,而贼头贼脑地躲在厢房里荀且行欢的薛老爷也给夫人添加助燃剂,与凤哥相拥在床铺上,翻过来,滚过去,那淫声浪语,听得夫人好不气恼,一边嘤嘤地抽涕着,一边喃喃地嘀咕道:
“咦咦咦,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好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咦咦咦,咦咦咦,……”
“夫人,”闻听此言,两个丫环建议道:
“既然老爷眼里只看见新人笑了,也不理睬夫人是死是活了,咱们就回家吧,再也不搭理他了!”
“唉,回家,那太也丢人了,往好听了说,是咱们赌气回娘了,而不知内情的人,一定认为我是被汉子给休了,唉,做女人真难啊。”贾夫人又是一声长叹:
“有道是: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贾夫人就在这惆怅感伤之中,抹着苦涩的泪水,在两个丫环的陪伴之下,迷迷离离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又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清晨,当薄雾渐渐散开时,厢房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旋即传来了凤哥尖细的嗓音:
“不么,人家不愿意去么,既然没把人家放在眼里,拒之门前,人家为什么要讨这份二皮脸啊!”
“走吧,管咋的,夫人是尊长,我都惧她七分,况你一个小妾啊,走吧,”这是薛鹏正软磨硬泡地往正房里拽扯着凤哥,乞求她给夫人请早安,以缓和妻妾之间的关系。想起最初所受到的冷遇,凤哥再也不肯品偿第二口了:
“不去,老爷,婢妾并非轻谩尊长,而是尊长实在容不得婢妾啊!”
“那么,你先回房去,”贾夫人停止了抽涕,听到窗外的薛鹏如是说道:
“我先进去与夫人通报一番,求她开开恩,赏你一个面子,唉,看来只能这样了!”
没过多久,薛鹏果然来敲夫人的房门了,两个丫环瞅了瞅夫人,贾小姐冷漠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给老爷开门。薛某敲了半晌,看来进门毫无希望,只好隔在门外求夫人格外开恩,开得门来,接受凤哥的早安大礼。门外的丈夫说得甚是真诚,唾沫星子飞溅在门板上,而屋内的夫人始终一言不发,被薛举人逼问急了,只冷冷地扔过一句:
“你想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得薛府来,那是白日做梦,我就是死,也容不得她。”
“可是,”薛鹏也失去了耐心:
“男人纳妾,合情合理,并且受天朝大律的保护!夫人如此固执,则是毫无道理的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反对你纳妾的话了?”贾夫人咚的一声从床上跃起:
“看看你纳的是个什么货色吧,连娼妓都不如,难道说,天底下干净的女人都死绝了么?”
“这,”贾夫人这一句话差点没把薛鹏从房门口撅到身后的墙壁上去:
“这,这,”无法应答之下,薛举人顽皮地笑道:
“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夫人如果这样看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你实在看不下眼去,请起尊回家吧,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么!”
“好你个忘恩负义之辈,”薛某这番话,分明就是赶贾小姐回娘家,不过,多少还给些面子,尚未将那个“休”字从嘴里吐出来,可是,这已经把贾夫人气得哆哆乱颤了:
“你想休了我,没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的眼前,让你家永世不得安宁!姓薛的,你看好,我此时便与你对命去也,”言毕,贾小姐操起一把剪刀,两个丫环尚未回过神来,女主人已经疯也似地冲出房门,挥着剪刀直奔薛鹏而去。薛举人没有做通夫人的思想工作,此刻正怏怏的往厢房里度着步子,思忖着回去如何安抚凤哥。霎地,一股冷风从身后嗖嗖吹过,刮擦得薛某人头皮酥麻,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薛举人回转过身,看见夫人披头散发地猛扑过来,吓得“妈啊!”一声:
“不好,杀人了,救——命!”
不知新贵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