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之际,正是八方诸侯及四方小国前来朝贡的时候,这些诸侯小国派出大型商船,从东海顺海而下,直到夏王朝的江南界,然后从江南转成陆运,经中原,过巴蜀,然后进入九黎大地,直入王都。大禹划定九州之后,根据各地方的贫富情况,将九州税赋分成了九个等级,不同等级税赋和朝贡之物均有不同,夏启朝开始就把大禹这个贤明的政策给取消了,不管各地贫富,均要按最高等级朝贡和上税,从而用这些民脂民膏养起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每年初春的朝贡之期都是盛事,从江南海岸上就能遥遥的眺望到一片大船,载着无数的珍宝漂洋过海,而这盛事对诸侯各国来讲,却是极为苦难的,眼下不少朝贡的诸侯商队都已经进入了九黎境地。
泽山的桐木,泗水的磬石,淮夷的珍珠,汉水的铜铁丹沙,洛水沿岸的细锦绸缎,都成为了需要朝贡的贡品,特别是对于汉水的铜铁之器,朝中需求甚广,大禹集天下之铜器铸造了九口大鼎,在鼎上描绘了九州地图,以展示自己天下共主的形象,而这九口大鼎已经不知道被大禹藏到哪里去了,在各大诸侯尚以石器为主要作战兵器的时候,夏,幽冥,涂山三大势力已经把铜制兵器发展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而自汉水成批送来的原铜材料,运输十分困难,加之巴蜀崇山峻岭,道如登天,每年都有上百劳工摔死在巴蜀的重山之中,而今年刚开春,巴蜀就遇见了罕见的春旱。
其实巴蜀旱情从来没有减轻过,只是今年更加严重,巴蜀作为全国重要粮食产区,如果巴蜀欠收,则天下不足,大禹征伐时在巴蜀杀了九头蛇妖相柳之后,相柳流出黑浓浓的臭血,这些黑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没尽,血液被炙热的太阳蒸发,化为雨水落入农田,就这样污染了巴蜀农业,很多人逃出巴蜀另谋生路,更多的人则留在了巴蜀落为草寇,专门劫杀来往商客,而每年开春从各诸侯国来的朝贡队伍,成了他们打劫的重点。
英翠峰,夏王朝厚葬忠良和世代英雄的神圣之地,英翠峰依山而建,凌空而起,峰顶的群英殿用料考究,雄浑无比。上山的路上,一大队家丁打扮的人抬着一顶竹子制成的轿子,轿上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者,此人正是当朝丞相季云。
英翠峰极顶正是孟亏的水云宫,季云此行并非为祭奠英灵,而正是为了拜访孟亏,与英翠峰遥遥相对的,是天枢院,是专司天象的官方机构,是夏王朝祭司们的办公地点,太阳不管升的多么高,都只会照射到天枢院这边,而水云宫一直是背阴的,因此水云宫的峰顶特别潮湿,终年山雾缭绕。
季云轿子旁跟随着一个仆从,这是季府的管家,季云道:“这个孟亏,把个府邸选在这么高的地方,你说他来回一趟不得半天功夫。”
管家答:“国师会腾云驾雾,不需这样往上爬,他还不是顷刻就一个来回!”
季云啧啧:“你说他怎么就会腾云驾雾的,说起来他不过就是年岁大了些,其它也看不出来和我们有啥不一样的吗。”季云转念问道:“哎我说,你记得这个孟亏是什么时候入朝为国师的吗?”
管家道:“哎呀,看您说的丞相,您都不知道的事,我一个奴才哪里知道啊。”
季云坐在轿子上琢磨着:“说起来,在启帝在位时,孟亏就当国师了,几十年了,我们都老了,可是孟亏好像不受岁月的摧残一般,我看他现在还仍然是几十年前的样貌。算起来,孟亏年纪也不小了,尧舜禹三帝也不过活了百十多岁,这老头还能比三帝寿命长不成?”
管家想了想:“人家国师是仙家,养生修仙的法门,自然是能驻得童颜鹤发。”
季云不再说话了,躺在轿上闭目养神,他在心里盘算孟亏入朝为官的时间,从他的记忆里面,大概是夏启自东海斩杀蛟龙之后,取了夜明珠,孟亏跟着出海征伐的船队一同回来的,沿着山道,天枢院看的越来越清晰,这也证明离英翠峰极顶的水云宫越来越近,春节头里的时候,天外降下陨石,孟亏正是从这天枢院观望到陨石坠落的地点,这才取了天外陨铁为太康帝锻造了神兵水云剑,不过元宵节晚上,那把剑居然莫名其妙的被江湖草莽盗走了,季云心里偷着乐,他想和孟亏搞好关系,但是又想着看孟亏的热闹。
水云宫中,有奴才报给孟亏,说丞相季云上山来了,孟亏自言自语:“我和丞相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平日基本也没什么交往,怎么好端端的他费这么大劲亲自上山来,若是普通事情的话,只要找个人来传话就是,为什么非得亲自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到这里,就让奴才把季云引到会客的正厅。
季云这也是第一次到水云宫,看宫中苍松劲柏,亭廊楼阁,其奢华绝不亚于王宫大内,更有仆从三千,侍卫八百的华贵之象,就这排场,若是季云自己弄出一番,怕是都会被扣上谋反犯上的罪名,而搁到孟亏这里就全然无事,季云自认心思缜密,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先帝启开始,到现在的太康,都对孟亏如此放任和尊敬。
来到客厅,旁人给季云上了茶,他和孟亏客套了几句,孟亏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水云宫高耸入云,肉身凡胎来回一次得半天时间,丞相今天好清闲,没有朝中事务处理吗?怎么得出半天空来我这水云宫,若是有事要交待,差个奴才来说声就是了。”
季云从贴身的香囊里取出一块红绸,将这红绸打开:“国师,你看这是什么?”
随着红绸打开,一块麒麟状的血玉露出来,这正是季家开的当铺,从麟离手中收来的麒麟血玉,见了这玉,孟亏大喜过望:“哎呀!麒麟血玉!”
季云道:“我家当铺正好收了这个东西,我早就知道国师一直在找这玩意,就赶紧给国师送来了。”
孟亏道:“你这东西,从哪里搞来的?”
“不是说了吗,从我家当铺收来的。”
“我的意思是,是什么人当的?”
“这个吗,当铺开门做生意,一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知道是谁当的,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想必就是死当了,就算那人来赎,那也无妨,我自会处理的,和国师无关。”
孟亏甚是欢喜,高兴的神情已经按耐不住,看样子这东西确实对孟亏相当重要,季云盯着孟亏:“就是不知道国师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东西,虽然这红玉难得,不过国师要是想要,王宫里不多的是,眼下正是四方朝贡的时候,什么宝物是国师得不到的,却偏偏钟情这么个东西。”
孟亏迟疑一刻,从腰间取下一个玉器,正是和这麒麟血玉一模一样的一个器件:“其实这麒麟血玉是一对,早年间我得了一个,所以一直想着凑齐一对,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孤零零的一枚玉挂着,很是别扭,如今丞相了却我的心愿,我真是不知道怎么答谢丞相,这样吧,你看我这个水云宫里,活的死的,男的女的,只要你看中的能搬得动带的走的,你就随便拿。”
季云听闻此言大喜:“哎呀哎呀,国师这样说我可不敢受,不过呢,确实有个小事想麻烦国师。”
孟亏也很大度:“但说无妨。”
“就是犬子季雷今年争选中军大将军的事情,得请国师在大王面前美言啊。”
夏王朝主力军队分东西南北四大营,由于四大营分兵种而立,虽然各自管理简便,但是缺乏各兵种协调作战的能力,于是专设中军,中军就是专门负责调动四军,训练协同作战的军营,相当于四军主帐。
孟亏哦了一声:“哦,丞相如此有心,原来是为了这事情,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父亲的哪有不为孩子着想的,这大礼我收了,雷儿争选中军的事,老夫心里记下了。”
季云谢过之后,带着手下离了水云宫,下山路上,季云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宫殿,心下捉摸着,这个孟亏总是让人感觉怪怪的,回望之间,但见英翠峰极顶的水云宫上,浓雾压顶,戾气围绕,妖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