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步沧海,狼夷带着队伍,一路行至刑天谷,这支队伍昼伏夜出,到了刑天谷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光景,狼夷问是否还需再多赶一段路,然后再休息,步沧海摆摆手:“不,我们还是就在这里休息吧,前面就是太康营造倾宫瑶台的地方了,人多眼杂,还是这里稳妥些。”
于是狼夷吩咐众人,开始就地搭建营帐,准备休息至傍黑天,然后继续前进,巴蜀地广人稀,按照这样的行进速度,怕是很难在规定时间和夕云休在江南流云汇合,于是狼夷心里略有着急,步沧海不急,因为出了巴蜀,很快就能到得渭水,在那里租条小船,沿渭水直下,不出四天,就能到江南境,这些算盘在步沧海心里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收拾妥当,众人拿出菊花酒,点了一堆篝火,每人各自取出几块干肉,准备烤着来吃,步沧海一脚把篝火踩灭:“作死啊,巴蜀饿殍遍地,找个草根树皮都没有,你们居然在迎风口上烤肉吃,被别人闻见,还不得把我们都生吃了!”
众人醒悟,然后把篝火灭了,拿出干饼,就着菊酒吃起来,幽州苦寒之地,终年都是白雪皑皑,幽州人已经习惯了三餐吃肉,所以对于干饼这种食物,是打心里不喜欢的,不过眼下也只能皱着眉头下咽,狼夷一边吃一边抱怨:“这等垃圾玩意儿,也就夏朝的人吃的下去,我们幽州汉子,怎么吃得下这东西,天天吃这玩意,汉子打不了仗,婆娘也生不下好娃!”
步沧海把一块饼塞进他嘴里:“闭嘴吧你,巴蜀百姓都易子而食了,现在我们有饼吃就不错了。”
众人围着帐篷吃喝起来,在这群人中,有一名一言不发,眼神涣散的老人,脸上满满的皱纹,手上厚重的老茧,此人正是知道启帝东海陵墓位置之人,步沧海费劲辛苦,花了很多钱财,才得知到一点线索,然后顺着线索,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才把这古稀之年的老人找到,这老人貌似胃口不好,不吃干粮,只小口喝着清淡的菊花酒。
步沧海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披在老人身后,老人也不感谢,只小口喝酒。
步沧海道:“老人家,你不吃点干粮吗?”
老人摇摇头,表示不饿。
步沧海道:“我们挖夏启的坟,绝非为了财宝,我们是为了起兵拯救天下苍生,我们是幽州人,这个你也知道了,不必隐瞒,所以老人家,我们挖坟,不是要绝户,而是为了天下百姓的生计,希望你能理解,别把我们当成贼人。”
老人开口说话了,这老人说话很简短,也许是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说话费劲,所以他尽量说话简短,把三句话合成一句,一句恨不能并为半句,好似多讲一句,就会缩短他的寿命一般。
老人道:“我恨不能把启弄出来鞭尸!到时我定要鞭尸五十,为当年死去的工友们报仇!”老人恨的咬牙切齿。
步沧海道:“其实有一件事,我很费劲,记得你说过,那个陵墓是在东海之下,那么你们当年是如何进入水下呢,我实在是百思不解啊。”他看着狼夷:“就算我们幽州第一勇士,凭他的内功,也不能在水下憋气超过半柱香,你们这些普通人,如何能在水下挖掘陵墓?”
老人停顿了几秒,闭着眼睛,似在回忆往事,又似在积蓄说话的力量:“当年启在东海斩蛟的事情,你们可知?”
步沧海点头:“知。”
老人道:“东海大蛟体内有避水丹,启在东海斩杀恶蛟,将蛟龙体内的避水丹切割为几百小块,然后我们杀了几十只恶蛟,那时候我正好在船上当水手,弄出上千个切开的避水丹,然后把避水丹分给劳工,轮番下水挖掘陵墓。”
狼夷哦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启征东海,斩杀恶蛟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听说在夏朝正央宫里,还有一颗从蛟龙体内取出的明珠照明,本来以为是传说,看来是真的。”
步沧海道:“看来启征东海,杀恶蛟,也并非什么英雄壮举,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陵墓。”
老人道:“陵墓修建完之后,启为了防止陵墓位置泄露,就杀了所有的劳工,咳咳咳,然后逼迫三千军士自杀,在陵中殉葬,我和十几个人逃出来之后,把避水丹埋在了东海边一个叫夜叉庙的破庙里,然后我逃到了巴蜀隐居,那些人逃进了九黎。”
狼夷问:“你们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老人默默的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陵墓有天井,我们顺着天井爬出来的。”
狼夷凝望着苍天:“启的陵墓,那是怎样的一个所在,什么墓得动用几万劳工?”
老人喝了一口酒润着喉咙:“那个陵墓其实是一只石化的鲸兽,那只鲸兽少说死了一百年了,鼻口都被海底的淤泥堵塞,说是几万名劳工,其实一次下水的不过一千五百人,因为避水丹只切割出一千五百粒,后来启为了加快进度,强逼没有避水丹的人也下水,不下水的一刀砍死,下了水的,凿了几锤,肺里闷的气尽了,也就死在海底了,就这样,上万的人,凿六锤,死一人,硬生生的用生命,换来了工期的提前完成。东海的海面,到处漂的都是死尸啊!”老人颤抖着。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们把堵塞鲸兽鼻口的淤泥凿开,在鲸兽肚子里,修建了启的陵墓。”
众人听的发呆,步沧海问:“那些逃到九黎的人,命运如何?”
老人道:“具体情况不知道,那些人的家乡就在九黎,落叶总要归根,我之所以回巴蜀,也是因为我的祖籍就在巴蜀,我对九黎不熟,据说那些人在一个叫赤水的地方定居,延续着后代。”
步沧海似乎想起来什么:“赤水,我知道这个地方,前几天,我在剑门关的关口看见过檄文,说是赤水私通我们幽州,被全村处决了。”
老人冷笑:“那你说,他们私通过幽州吗?你身为幽州之主,你说说看。”
步沧海摇着头:“又是冤死的。”
老人道:“当年,我们乘着大船,在东海上,飘乎乎看见一座山,那山漂浮在大海之中,犹如虚幻的,却又是真实的,启说听见有人喊他,就将船靠岸,独自上了山,一个时辰才回到船上,还带着一个人,听说这人后来当了大官。”
步沧海道:“你说的,可是当朝国师孟亏?”
老人道:“不知道,我只知道,逃回赤水的那些人,都是曾经和启一起出海的人,他们都看见过那座山,也看见过那个随着启,从山上一起回来的人,那个人,虽然我们不是圣人,但也不是傻子,那个随启回船的人,满身妖气,一看就是个妖怪!”
狼夷猜测着:“这么说,檄文上讲赤水被屠,是因为私通幽州,不过是个幌子,其实他们被杀的真正原因,是和孟亏有关?”
步沧海问老人:“你斩钉截铁说那人是妖,可有凭据?”
老人突然眼睛睁的老大:“那些逃回赤水的人,还有我,有一天晚上,我们都看见那个人露出真身,乌黑的头,有很多触须,像传说中的东海巨妖,神乌八爪怪,他不是妖那还能是什么!”
步沧海自言自语:“看来,赤水惨案,与那孟亏有脱不了的关系!”
狼夷道:“这倒便宜那孟亏老妖。倒是把脏水全泼到咱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