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金东南方的近海上,回音群岛邪恶又神秘,却曾是暗矛巨魔的家园。许多年前,一位名叫扎拉赞恩的巫医迷恋上黑魔法,并在强大力量的驱使下野心膨胀。他用黑魔法剥夺了其他一些巨魔的自由意志,强迫他们成为他的仆从。为了躲避扎拉赞恩黑魔法的肆虐,沃金被迫带领尚未沦陷的巨魔逃离群岛,在杜隆塔尔海岸上建立了新的村落。在那之后,许多勇士曾登上群岛,杀掉扎拉赞恩。但每一次带回的头颅都只是用巫术伪装的椰子壳而已。至于扎拉赞恩的真实行踪,则成为一个秘密。
这个真实事件因一些传闻而略见扑朔。例如,有巨魔说,扎拉赞恩和沃金曾是极好的朋友,一起接受过巨魔神灵的试炼。也有巨魔说,接受试炼的过程中,他们在启示下预知了未来,其中就包括他们将来的对抗。有的巨魔则认为这些纯属无稽之谈——倘若他们真是好友,真的能预知未来,为什么不去摆脱命运的枷锁?而这种言论的反对意见又认为命运不可违抗,或者如某些巨魔所说,沃金和扎拉赞恩的一些记忆,在试炼结束后被神灵抹去了。
无论如何,整个事件的大体真实性毋庸置疑。许多年来,森金时常发生人口失踪案件。有时失踪的巨魔会在一段时间后再次出现,却神志不清,多数还伴有古怪的行为。村里的老者深信这是扎拉赞恩想要拖更多巨魔下水,成为他的仆从。而再次回到森金的那些,多半是派来的奸细。这种看法甚至得到了沃金的认同,以至于每有失踪案发生,整个村落都会高度紧张。
所以,吉加萨不告而别后,泰塔希和尤尔松悲痛欲绝。其他巨魔看这两口子时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避讳还有怜悯。泰塔希的杂货铺几乎没了生意,尤尔松的捕猎也一次次受阻。他们找到村里最有名望的巫医,希望能得到些建议,那位老巨魔却连连摇头,劝他们忘了这孩子。
“那孩子将在你们心中永存。”老巫医嘶嘶地叹息道,“你们可以再生育一个孩子,也许比他更优秀。”
回到家后,泰塔希整日以泪洗面,她开始后悔自己的粗暴,尤尔松更为频繁地叹息。
“瞧瞧啊,我不该对他发脾气!他永远是我的骄傲!”女巨魔忏悔的声音也像轰鸣,“也怪你,我们没把他教育好!”
“听着——嗨,算了。”尤尔松对妻子的责备并不认同,但他此刻更想念儿子,“泰塔,吉加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森金又接连发生了多起人口失踪案件。某天夜里,村里的一颗椰子树突然开口说话了,说扎拉赞恩正准备实施一个庞大的反攻计划,以报复屡次遭受的追杀。很快,许多先前失踪的巨魔陆续回到村里,他们曾经的亲友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关进笼子——甚至一个游历至此的老巨魔也难以幸免。沃金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夜从奥格瑞玛赶回,还带来了兽人的援兵。
所以,当吉加萨突然出现在村口时,几个卫兵毫不犹豫地把他也关进笼子,这令小巨魔惊恐又困惑。这天夜里,泰塔希和尤尔松冒着被诬通敌的危险来看望儿子。父母的身影出现时,吉加萨再也止不住泪水——尽管他像以前一样努力克制。泰塔希,这位内心饱受折磨的母亲,此刻却十分冷静。
“你叫什么?”她用审问的语气说,“小巨魔,快回答我呀!”
小巨魔不知所措。
“快回答我呀。”泰塔希的眼泪出来了。
“孩子。”尤尔松也问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吉加萨觉得莫名其妙,可他的倔脾气一上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答的。
“那你快回答我们啊!”父母都焦急起来,他们下意识地感到绝望。
吉加萨本来满怀信心回到森金,却被关进潮湿冰冷的笼子,这已经让他难以接受了。现在,连父母也净问些奇怪的问题,他觉得世界很奇怪,很陌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梦境。也许这些都是个骗局,他这么想,倔强地把脑袋扭向一边。
后半夜,一阵激烈的虫鸣把小巨魔吵醒,他这才相信自己身处现实。好在半夏的风并不阴冷,有时甚至让人舒坦。他盘腿坐起来,发现笼子里还有个巨魔。这是个老巨魔,单从花白的胡子就能看出,更不必说那干裂的皮肤和皱纹堆叠的眼了。老巨魔似乎也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噢!”他看着吉加萨,似乎很感兴趣,“你这个可怜的小巨魔。”
“同命相怜。”小巨魔说了一句生硬的巨魔俗语。
“森金就要遭受攻击了——”老巨魔嘶嘶地说,“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扎拉赞恩回来了,要把村里的巨魔都带走。”
“带走?到哪儿?”
“把你奴役,孩子。”老巨魔故意吓唬吉加萨说,“让你为他做苦力,做一切他不愿躬亲的事,比如到无尽之海深处捕鱼。”
小巨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父母认为我被奴役了?”
“显然是这样。”老巨魔说话时,胡子也跟着抖动,“你不肯回答,他们才对此深信不疑。”
“我想见到他们!”
“为时已晚,他们可能不会来看你了。”
“您被奴役了么?”
“没有。”老巨魔肯定地回答,然后咧嘴笑了,“你还真是个简单的孩子。”
“我们会怎么样?”
“也许会被烧死。”
“烧死?”吉加萨想起烤野猪的样子,嗖地站了起来,“会很疼吧,我要离开这儿!”
其他笼子里的一些巨魔发出奇怪的低吼,眼睛闪着深蓝色的寒光。老巨魔对吉加萨做了个保持安静的手势,小巨魔顺从地安静下来。其他笼子里的巨魔也安静下来。虫鸣声再次响起。
“他们被奴役了么?”吉加萨小声问道。
“我想是的。”老巨魔悄悄回答道,“咱们必须得小心。”
一阵奇妙的微光从小巨魔胸前溢出,杜瑟尔赞的诗歌残章——那张有灵性的羊皮卷轴,从小巨魔怀里飞了出来。它飞舞着,似乎想要诉说什么,吉加萨把手伸过去,仿佛听到了某种声音。
这个巨魔不能信任。
吉加萨吃惊的同时,卷轴又飞回他的怀中,光也收敛。他不安地望着身边的老巨魔,思索刚才听到的声音。
“怎么了,孩子?”
“不——”吉加萨有点紧张,仔细打量着老巨魔说,“我叫吉加萨,您呢?”
“约哈。”老巨魔回答说,“我在艾泽拉斯世界游历了许多年,踏遍了卡利姆多和东部王国的每一寸土地。”
“那可真棒。”
小巨魔心不在焉地说着,显然是被约哈察觉了。老巨魔嘶嘶地笑,那样子,的确像是隐藏了许多心事。他很快睡了过去。吉加萨想着方才听到的声音,不知何时也进入了梦乡。
泰塔希和尤尔松一夜未眠,天微亮时,一直发呆的泰塔希眼里突然有了神。尤尔松发觉了妻子的变化,主动凑过去,盯着她。
“要我说,咱们可以去求扎拉赞恩。”她认真地说。
这样的提议让尤尔松不免感到失望,且不说扎拉赞恩是好是坏,是否会答应放过吉加萨,就是他现在在哪儿,夫妻俩也不得而知。但是很快,尤尔松更加绝望地想到,要拯救被奴役的儿子,除了乞求扎拉赞恩之外似乎别无他法,妻子的提议此刻又让他看到了希望。
“虽说像是妄想,还是得试试。”
森金的各个出口都有重兵把守,禁止任何巨魔外出,但这难不倒土生土长的森金巨魔。夫妻俩在身上裹满椰子树叶,从村子东北角的一个斜坡溜了出去。清晨的回音群岛萦绕着一股紫黑色的雾气,夫妻俩没有犹豫,下水游了过去。尤尔松突然又想起年轻时,自己和泰塔希经常到海滩游泳避暑——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岁月真的是把筛子,滤去了所有轻松浪漫,只留下沉重累积。但有时,沉重相互碰撞,不觉又擦出明亮的火花,或许,与滤去的那些轻松相比,这才是真正的浪漫呢。
凌晨的某个时刻,泰塔希突然了解了自己,明白了一个女巨魔真正该有的生活。财富和名望都如同天上漂浮的云朵,看上去很美,却经不起风吹——遗憾的是,经历风吹之前,巨魔们总认为浮云才是永恒。泰塔希又想到了阳光——那象征永恒的光,才是生活的真谛。浮云若是稠密,光便被遮挡,但总有点点透过。巨魔们望着浮云的美,却不曾发觉,是永恒的光带来温暖。
家人就是生命中的光啊。
泰塔希这么想,一面奋力游着。她此刻宁愿小吉加萨一事无成,只要他每天都健康快乐,对她便是最好的未来。她又看到前方不知疲倦的丈夫,突然想起年轻时,他常带她到海滩游泳避暑——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岁月真的是把刀,把生活强行刻在心中,无论欢乐与苦涩,每每想起,才发现只剩一个痕迹,那是比刀刻本身更深的痛,正如此刻。泰塔希的眼泪悄悄滑落,与海水交融,如同一个盟誓。她知道,自己从未如此刻般幸福。
回音群岛深处,希兰·御冰者把自己隐匿于虚空,作为一位天赋极高的法师,她可以将这种法术持续很久。吉加萨失踪之后,她命令希尔奥·雨夜追查小巨魔的下落,自己则赶赴回音群岛。早在几天前,她就收到消息,说扎拉赞恩可能要对森金的巨魔们实施一个庞大的复仇计划。森金是暗矛巨魔最后一个家园,假如扎拉赞恩的复仇计划得以实现,对杜隆塔尔乃至整个艾泽拉斯世界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她密切注视着岛上的一切变化,部队在集结——士兵大多是被奴役的巨魔,扎拉赞恩的身影却从未出现过。天微亮的时候,海岸上出现两个身影,步履沉重地走向岛屿深处。他们似乎是正常的巨魔——那些被奴役的,眼睛闪着寒光,一面对他们吼叫一面慢慢逼近。两个巨魔惊慌之下向希兰的方向逃跑。近了,希兰发现那是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希兰握紧手中的法杖,虽然她知道此刻现身并非明智之举,但她不会任凭两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
被奴役的巨魔们突然停止了追赶,虚空中,一个身影出现并逐渐清晰,希兰感受到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那也是个巨魔,身材高大,一副巫医打扮。他没有对泰塔希和尤尔松施以黑魔法,而是将他们关进笼子。
是扎拉赞恩。
希兰凭直觉断定如此,她紧握法杖,把积蓄已久的寒冰能量凝聚在手掌中。突然,一只带有金属质感的手拍在她肩上,她下意识地用闪现术避开,险些被扎拉赞恩的仆从们发觉。她又接连使用了几次闪现术,总算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段,一回头,却发现一个人类站在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德克达瑞。”她握紧法杖,用寒冰能量包裹自己。
“希兰·御冰者。”德克达瑞似乎并不想有无谓的争斗,他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脑袋,“我只是来劝说你。”
“那么请说说看。”血精灵高傲地站着,“你和你那堕落的兄弟会也开始有良心了?”
“不要去干扰扎拉赞恩。”
“他也是你们的一员?”
“我倒是希望——”德克达瑞笑道,“很可惜,还没有人能驾驭他的黑魔法。”
“他是个疯子!”希兰连连摇头,“你可知道,倘若他攻占了森金,整个杜隆塔尔乃至周边地区的和平都会受到严重威胁。”
“我看不出杜隆塔尔有什么和平。”人类骑士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和平不是想来就来。”
“任凭你找何种借口。”
“这是个试炼。”德克达瑞说,“那个叫吉加萨的孩子,应该在挫折中成长。”
“吉加萨——”希兰欲言又止,“挫折中成长,就像你?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家人?”
“不要再说!”
“失去家人的无助,滋味如何?”
“求你停下!”德克达瑞捂住头,痛苦万分。
“为了保卫太阳之井,我的父亲和兄弟都死在了阿尔萨斯的剑下。”希兰接着说道,“并不是只有你才懂得什么是磨练。”
“你这固执的血精灵。”
德克达瑞心中的愤怒喷薄而出,他抽出长剑,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希兰挥舞法杖,从四周汲取更多能量。德克达瑞怒火燃起,他激进的一面拥有更强的战斗能力,圣光从他身上溢出,在背上凝聚,如一双翅膀,那是复仇者的怒火。希兰把寒冰能量灌注到全身,血液和脉搏也变得冰冷,冰霜能量化作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德克达瑞。德克达瑞身上开始结冰,渐渐失去行动能力,但他很快用圣光的力量融掉身上的冰屑,把拥有制裁能力的战锤投向希兰,希兰几乎失去了意识。一种只有强大魔法师才拥有的自我保护机制被开启,坚不可摧的寒冰能量如屏障般包裹希兰全身,抵挡了德克达瑞接下来的连续攻击。希兰在屏障中恢复了意识,但她明白自己的能量已经不多。接连使用两次闪现术后,她用尽全身的寒冰能量将德克达瑞深深冻结,并射出寒冰箭矢。德克达瑞把体内所有的圣光能量开启,破开了希兰的寒冰。他把手中的巨剑挥舞,将仅存的神圣能量通过剑刃传向四周,很快,一股夹杂着圣光力量的风暴出现,希兰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打斗,渐渐把自己隐匿到虚空。
扎拉赞恩的奴仆集结完毕,等待主人的命令。扎拉赞恩并不着急,他把囚禁尤尔松夫妇的笼子拉到跟前,仔细观察两个巨魔。泰塔希和尤尔松已经从先前的惊恐中清醒,他们艰难地爬到笼子边缘,用哀求的语气问道:
“您就是扎拉赞恩阁下么?”
扎拉赞恩的眼中,紫色的光闪动,夫妻俩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哀求道:
“求您放过我们的孩子,放过吉加萨。”
“把我们吃掉也行!”泰塔希哭喊着,“只要您能放过他!”
“你们——”扎拉赞恩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很快就会见到他。”
森金村外,杜隆塔尔的海岸线上,巨魔和兽人联军严阵以待。从回音群岛的方向,传来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和淌水声,沃金望着群岛,心中充满疑虑。虽然有关扎拉赞恩的一些记忆曾被抹去,但他对这个老朋友和老对头仍然有着深刻的了解。阴森的黑魔法彻底改变了扎拉赞恩的习性,使他并不乐于进行光明磊落的对抗。之前,他的每个计划都诡异而隐秘,现在却如此大张旗鼓地进攻。沃金觉得,如果扎拉赞恩不是脑子进水,就是一定有别的企图。他突然想起,森金还关押着大量被奴役的巨魔,心中不禁一沉,宽厚的他一直还把这些巨魔当成自己的人民,却忽略了他们的战斗能力。还未及对这潜在的威胁做出部署,士兵们就发出一阵骚动。沃金向远处望去,一条黑线逐渐变粗,扎拉赞恩的奴仆们开始了进攻。那些被奴役的巨魔,曾经都是沃金的子民,强烈的矛盾在这位和蔼的领导者心中纠结。可是敌人逼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弓弩手准备!”
扎拉赞恩的奴仆开始登上杜隆塔尔的海岸,离森金越来越近,猎人们布置好的冰霜陷阱和毒蛇陷阱一一触发,敌阵顿时陷入混乱。
“自由射击!”
数以万计的弓箭和弩箭射出,多半还抹了毒药。扎拉赞恩的爪牙不断倒下,但更多的补充上来,敌人仍在逼近。兽人步兵和狼骑兵已经跃跃欲试,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战狼发出怒吼。
“为了部落的自由!”
沃金举起手中的利矛高喊,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兽人士兵和巨魔战士把愤怒化作勇气,毫无顾忌地冲向敌人。森金的一些法师也在安苏瓦的带领下加入战斗。激战正酣,沃金却得到消息,说森金里关押的巨魔们躁动不安,有一些已经冲破笼子的枷锁,危及村中居民。沃金即刻派身边的卫队回到村中战斗,并嘱咐把所有笼子烧掉,以此消灭尚未逃出的被奴役者。
即使是村外震天的喊杀声也没能把疲惫的吉加萨吵醒,他实在是身心俱疲。沉睡的他做了混乱的梦:父母抛弃他,希兰望着他,杜瑟尔赞兄弟会需要他,苏辛瑞嘲笑他……睡梦中的他流下几滴泪,突然又梦见父母把他接回了家,一家人围着温暖的篝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其乐融融。篝火越来越温暖,逐渐变得酷热,吉加萨又梦到燥热的贫瘠之地,有个牛头人瞪大了眼,叫着他的名字:
“吉加萨——嘿——小巨魔!”
小巨魔朦胧地睁开眼,炎热和浓烟扑面而来。叫约哈的老巨魔眯着眼,盯着他,对于眼前的境况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你可算醒啦。”
小巨魔晃晃脑袋,看到周围的笼子都在燃烧,几个巨魔卫兵举着火把,继续把更多的笼子点燃。他想起约哈说过,他们可能会被烧死,顿时困意全无,彻底清醒。
“沃金啊!”他本能地祈祷道,“救救我们!”
“我猜点火的命令正是沃金下达的。”约哈的语气充满讽刺,“你倒不如求求自己。”
他们所在的笼子也被点燃,卫兵们守在笼子周围,想要逃跑几乎不可能。火越烧越大,小巨魔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糊味。
“我要被烤熟了……”
“振作点儿孩子!”约哈大声对他说,“你得靠自己的力量,杜瑟尔赞的力量!”
小巨魔的意识正在逐渐丧失,生命中的点滴美好一一浮现于心底,曾经和睦的家,他第一次看见苏辛瑞的小辫子,希兰对他的赞赏……烈火焚烧了他仅存的求生意识。他闭上眼,默默地想,一辈子这样足够了。但是转念间,他心中又有了希望,朦胧中,他看到一直跟随自己的羊皮卷轴正费力地舞动着,一角已经烧焦。一种奇特的能量环绕在他身旁,他心底突然有了诗歌:
千言共鄙弃,
知己足一人……
接下来的诗还未及浮现,吉加萨就感受到另一种力量——一种强大但邪恶的力量。酷热被冰冷消退,意识清晰过后,又逐渐模糊,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是时候面对彼此了。”
等意识又归于清晰,小巨魔听到父母的声音,那悲喜交加的哭喊让他难过,又感到有点儿难以接受——父母很少如此表达感情,小巨魔自己也因此而出现情感缺失和情感表达能力的低下。他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向父母望去,发现他们被关在高高吊起的笼子里。
“吉加萨,我的孩子啊!”这是泰塔希的哭声。
“孩子——你会没事的。”这是尤尔松故作镇定。
虚空中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巨魔的线条逐渐分明,一个高大的巫医出现,浑身散发着深紫色的暗光。小巨魔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他的腿软得发慌,还是站不起来。
“有一个预言——”巨魔巫医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并非发于体内,“我会被一个来自森金的巨魔打败。但我相信,他并不是沃金。”
“你是——扎拉……赞恩?”小巨魔弱弱地问。
“正是。”扎拉赞恩继续说,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直到一个人类出现。他声称找到了能打败我的巨魔,并与我订下盟约:他将帮助我找到那个巨魔,如果我没有被打败,就必须帮这个人类实现他的计划。你知道,并非所有的预言都千真万确。所以,我决定对抗命运——尽管我从未真正从对抗中胜利过,但放手一搏,也许还有希望。”
“你的意思是……”
“你,就是那个巨魔,那个预言中能够打败我的巨魔。”
“我……不是——”
“是与不是,要看命运的安排。”
“为什么是命运?”
“命运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看似必然,其实又是偶然。”虚空中的声音说,“每个世界都有太多偶然,而这正是这个世界的必然。艾泽拉斯也一样,小巨魔,有些命运你无法选择,更无法逃避。你我的命运,早已深深连在一起。”
“为什么?”
“我一直致力于研究部落失传的秘术——那正是被他人称作黑魔法的力量。毕竟,巨魔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太久太久,更能接近一些隐藏的真相。杜瑟尔赞的诗歌能量从未消失过,而是一直在艾泽拉斯的各处传承——这是杜瑟尔赞订立的某种机制,也是我秘术研究的重点。杜瑟尔赞的力量在你身上展现过——对吧,小巨魔?”
“我并不清楚……”
“如果没有,你肯定清楚。也许你并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弱小的你,会承载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我只能告诉你:一切强大都是弱小的未来,而经受苦难是不可避免的。”
小巨魔眼中闪动着泪光。
“小巨魔——”扎拉赞恩手中凝聚了某种神秘力量,“是时候面对彼此了。”
话音未落,吉加萨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窜入体内,又从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析出。世界恍惚,他心底凭空多出许多回忆,一幕幕场景掠过:战争弥漫硝烟,弱小者遭人嘲弄,善良者被误解,异类不被接纳……最后,吉加萨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巨魔迎风伫立,望着远方将要落下的夕阳,说道:“当我对你进行描绘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你即将逝去,却在另一处重生,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却最受用。”
小巨魔感到无法呼吸,但很快,他突然有了力气,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和扎拉赞恩。
“小巨魔,你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什么选择?”
“是选择华丽地覆灭,还是就此苟活余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巨魔说着,心底却浮现出诗歌,连日来,他经历了太多,承受了太多,他曾经只希望一切都简简单单,最终却发现了生活的艰难。
生即蒙苦难,
岂肯福运多。
此生当宿命,
只报彼时托。
小巨魔能感觉到,扎拉赞恩的能量正从自己体内逐渐散去。周围的一切都恢复正常,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叹息仍在。扎拉赞恩身上的暗光弱了下来,他痛苦地跪在地上,像是没有了力气。从树丛中走出一个人类,身上的巨剑还闪着圣光。小巨魔认了出来,是德克达瑞。他身后站着一个巨魔,是那个笑眯眯的约哈。
“看来是我赢了。”德克达瑞对扎拉赞恩说。
“嘿嘿——”扎拉赞恩阴森地笑道,“这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吧。”
“你知道太多杜瑟尔赞兄弟会的秘密。”德克达瑞抽出重剑,指向巨魔,“绝不能留你性命。”
“我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秘密……”
不容扎拉赞恩说完,人类骑士就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这一举动吓坏了吉加萨和他笼子里的父母,小巨魔本能地后退几步。德克达瑞却走向他,伸出手。
“小巨魔,欢迎你加入杜瑟尔赞兄弟会。跟我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欢迎你,小巨魔。”一旁的约哈也笑眯眯地说。
吉加萨却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约哈的时候,羊皮卷轴闪烁的光芒,以及他触摸卷轴时听到的声音。
这个巨魔不能信任。
吉加萨摇摇头,作出抗拒的表情。虚空中,又一个身影出现,黑色长发飘逸,希兰·御冰者把法杖横在身前。
“我不会让你带走他。”
“我不想再跟你打斗。”德克达瑞收起武器,“血精灵,我想听听这孩子的意思。”
吉加萨只是一副倔强的表情。
“你看不懂他的意思么?“血精灵嘲问。
德克达瑞摇摇头,顺手捡起地上扎拉赞恩的头颅,离开了回音群岛。笑眯眯的约哈也已悄悄离开。希兰把树上吊着的笼子放下、打开,泰塔希和尤尔松冲出去拥抱了儿子。希兰望着这一家三口,不禁想起父亲和哥哥。小巨魔本来就不情愿被父母拥抱,看到希兰站在一边发愣,就赶紧挣脱开。
“我得介绍一下。”他对父母说,“这是希兰·御冰者,我的救命恩人。”那一刻,他想到了范姆丽尔——那是他另一个救命恩人,但这想念只是一闪而过。他又向希兰介绍了父母,希兰礼貌地向他们问好。
“您打幽暗城来吧?”泰塔希努力想表现自己见识广博,“我认识很多高等精灵,他们住在幽暗城。”
“也许是银月城。”尤尔松小声反对。
“是幽暗城。”泰塔希很肯定,并不理睬丈夫,而是越发仔细地打量希兰,“我儿子说您救过他,真是万分感谢了!”
“举手之劳。”希兰犹豫片刻,说道,“这孩子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巨魔……”
“说什么使命?”泰塔希赶紧打断她,“他还是个孩子,普普通通,我已经想通了,只要他健康快乐,我们就心满意足,我已经不奢望他成为魔法师了,对了——”她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您就是位魔法师吧?”
希兰点点头。
“哎呀呀——”泰塔希啧啧说,“我早该为他找一位血精灵魔法老师的,可眼看这孩子不喜欢魔法,我也不勉强他了,您说是吧?”
“请到寒舍一坐。”尤尔松客气地对希兰说,“森金是小地方,但我们有些特产招待您。”
“是啊是啊——”泰塔希狠狠掐了一下丈夫,满脸笑容地说,“我们习惯吃些生肉,您知道,鲜嫩多汁——”
希兰·御冰者皱着眉头,嘴巴却在笑。看来眼下并不是带走小巨魔的时候,她索性与这一家子告别,离开了巨魔失而复得的家园。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临行时,她还是多看了小巨魔几眼。这孩子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巨魔。
离开森金很远,德克达瑞拉住军马,从随行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烂掉的椰子壳。
扎拉赞恩的头颅。
那个巨魔最终成功逃掉,并更为彻底地隐藏了行踪。德克达瑞望着已经升起的太阳,把椰子壳远远地扔出去。
一切都如想象般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