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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8:00 A.M.—— 9:00 A.M.

夜莺谷下的地下空间大得匪夷所思,即使是杰生魔杖上发出的亮光,在这个空旷的地下世界里也如同萤米之光,微不足道。他们身周是峥嵘嶙峋的裸岩怪石,头顶是高悬数米的钟乳石,脚下的地势起伏跌宕,坎坷难行,他们的每跨一步,脚步声都能传出很远,再从远处反弹回来,清晰得就象在耳边一般。

“知道这个地方让我想起哪里吗?”杰生小心地靠拢希瑞,压低声音说,“《魔戒》中的地下宫殿莫里亚。”

“你安静点好不好?”希瑞警告他,“别把那些地底生物给引来了。”

“不行。”杰生最低限度地压低自己的嗓音说,“在这个该死的空间里保持沉默,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们三个是僵尸一样。”

“最好不要碰上暗黑精灵。”尤索夫嘀咕道。

希瑞和杰生头皮同时揪了起来,暗黑精灵,天哪,这些镇日里躲在黑暗中的黑肤白发的精灵虽然不是地底最可怕的生物,也轮得上是地底最残酷的生物,他们暗自祈求各自信仰的神明体恤他们一路奔波劳命的辛苦,千万别让他们撞上这种不祥的东西。

地下空间迂回曲折,转过几道大弯后,霍然开始向下倾斜,他们走了许久,地面才开始平坦起来,空气变得又闷热又潮湿,异味重重扑来,带着刺鼻的呛味,希瑞靠着她那敏锐的眼神打量着四周,她不时瞥见一些低矮的洞道和狭窄得令人无法踏足的阶梯,许多痕迹显示出这里有生物驻足的迹象,隐约间,似乎这里是个奇大无比,错综复杂的地底世界,凭着不时扑面而来的凉风和那些气味,她只能猜想周围的事物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因为不管是暗黑精灵也好,野精灵也好,都是十分爱干净的生物。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禁又开始发毛起来,她想到自己在玩游戏时也曾碰到过一些低等级的地底生物,都是些极为恶心,令人憎厌的东西,如同蠕虫般,浑身带着黏液,或者是甲虫般,触角乱伸的怪物。一想到这些,她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幸好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否则真会大吐特吐一番。

与希瑞胡思乱想不同的是,尤索夫和杰生此刻更担心时间的流逝,前途倒底还有多少路谁也无法揣测,眼下只能凭着感觉走,他们两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后来,已经是卯足了全身劲力向前奔跑,他们用不着担心希瑞是否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事实上,希瑞一直表现得比他们更快捷和轻松。

希瑞敏锐的第六感在这一刻里倏然产生了某种无法探测出的不妙感觉,在三人停下脚步寻思路径的一瞬间,四下寂然,只有看不见的黑暗中隐隐发出一些微弱而轻柔的声音,感觉就好像手臂抚摩过丝绸时略略微滑的细响声,似有若无,在那么短暂的一段沉默时间里,希瑞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恐惧思维在作怪,她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凝定心思,再次睁开眼睛,抬头向浓浓黑暗笼罩的洞顶看去。

“圣母啊!”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把早已神经紧绷的杰生和尤索夫险些吓晕过去。

时间:8:33 A.M.

杰生和尤索夫顺着她的目光向洞顶望去,他们没有希瑞特有的精灵夜视能力,看不清高深的洞顶有什么,只听得希瑞牙齿打架的声音和洞顶发出极为微弱的“咝咝”声,杰生嘴里咕哝了一声,玛吉斯魔杖上爆出一团闪电球飘向洞顶,籍着闪电球上耀眼的银光,众人终于看清了——洞顶和四壁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令人作呕,形状丑陋的地底生物,它们有的如同没毛的巨型蝙蝠,蹼爪贴着洞壁向他们这个方向飞速爬过来;有的象是长大数百倍的蛆虫蚂蝗,灰白色的身体弓屈伸缩,倏长或短地蠕动着;有的完全就是甲虫的核异变版,张牙舞爪地渐渐向他们脚边聚拢过来;间或其中的,更有一些蛇、蜈蚣、蜘蛛等加强巨变型的怪物,眼前的景象令人悸骇无比,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简直无法找出适当的词句来形容希瑞等三人此刻心里的惊恐形态,幸亏希瑞以其敏锐的感觉提早发现了这些快速向他们逼近的地底生物,没有令他们被这些忽然冒出来的怪物给彻底包围住。

三人同声发出一声尖喊,如同受惊的小鹿转身向前狂奔起来,他们腿肚子剧烈地哆嗦着,心率急剧狂飚,脸上的表情说有多惊惧就有多惊惧。

大凡长久在地底生活的生物,多半视力已经退化,它们所凭持的,或者是热敏探测、或者是声纳感应、或者是超人数百倍的听力和嗅觉、或者是红外线寻索。是故,当这些令人憎厌的地底生物同时开始追击它们的同一目标时,整个地底世界里顿时开始变得阴森而诡谲,耳际里传来的是若有若无的超低音频共振和如同流水声般的身体与地面磨擦声,鼻子里闻到的是恶臭和腐烂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让三人感觉心里发毛,胃里作呕,他们的身体协调能力开始变得迟钝,奔跑中不时会跌倒,心理承受力更是面临空前的挑战。

前路还是那么遥迢无期,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前面居然出现岔道了——

时间:8:41 A.M.

前面出现了三条路,左面那条陡直而下,通往西方;右面那条峭拔直上,而且道路极窄,通往东方;中间那条很平坦,而且宽敞,通往北方。

“哎呀,我们要完蛋了。”尤索夫站在三条路前,狂抹着满头大汗,他惊恐地高喊着:“怎么办,我们该走哪一条道哇!”

杰生回过身来,连连向身后施发着闪电和静电术法,这些耀目的蓝色电芒每每击中身后的地底生物群,都会激起一阵难听刺耳的声音来。他一边阻击着不断潮涌而来的地底生物,一边对希瑞和尤索夫喊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们每人挑一条路走,也许有一人能侥幸过关。”

“不行,佛内尔说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分开来。”希瑞坚决地摇头。

“那你说,走哪条?”尤索夫着急万分地催她道,“我们索性就赌上一把。”

希瑞犹豫了数秒钟,指着右面那条通往东方的向上的窄道说,“我记得索菲·卡蒙曾告诉我们,有一条漫长的悬空天然石桥是通向那个神秘空间的必经之路,我看这条路越走越高,越走越险,到后来简直就是悬凌在空中了,说不定就是她所说的那条天然石桥,而且这条路很窄,可以阻挡一下这些可怕的生物的追击速度,我们就走这一条,你们看怎么样?”

“我同意。”尤索夫不由分说,抢先跑上这条窄而险的道路,希瑞紧随在他身后,最后是杰生,三人鱼贯而行。正如希瑞所判断的那样,这条路虽然惊险,但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潮水般的地底生物们却因道路过于狭窄,追击速度明显减慢,而且,无法象刚才那样对他们三人形成包围之势。

随着道路越升越高,他们的路也越来越陡峭,跑到后来,三人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向上爬行,他们艰难地跑了约半英里路,霍然感觉到身后猛地寂静了下来。

时间:8:46 A.M.

三人不禁好奇地向身后打量下去,他们忽然发现刚才紧追在身后,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地底生物们全在向道路的两旁退却,退速比来速更迅猛,就好像有什么更令他们畏惧的事物在逼迫着它们离开,渐渐的,三人隐隐看出,确实有样东西在沿着窄道逶迤而上,刚开始,即使是希瑞这样敏锐的眼神,也无法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它象一个巨大的影子,中间有黑乎乎的形体,似人,又似兽,从里往外透出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

它移动的速度比那些地底生物更迅速灵活,还是希瑞第一个看清它的形状:浑身裹在一层如黑雾般的阴影中,黑绸般的皮肤把一头雪亮的白发衬托得特别耀眼夺目,它的身法轻捷如燕,手里挥舞着一根带着五条尾梢的长鞭,仔细再看,这五条尾梢实际上就是五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我的天啦!”希瑞悲号道,“是暗黑精灵,暗黑精灵来了!”

尤索夫回过身,猛地把手中的长矛向那团黑影掷去,黑影倏地一散而开,分成数团,极为漂亮地躲开那根长矛,然后又迅速团成一股,继续向上追来。

三人惨呼一声,拔腿向上狂奔。暗黑精灵不仅是费伦大陆上极为杰出的战士,更是操控黑暗魔法的高手,他们几乎就是黑暗的代名词,残酷、冷血、阴毒、霸道,是邪恶阵营中最令人头痛的一个族群。幸好这个族群天生惧怕光线,终身生活在地底世界中,所以这个世界少了许多血腥和阴谋。

跑在前面的尤索夫突然发现前面的地面消失了,展现在眼前的是无底的深渊,他们脚下的路此刻变成了一条凌空架设的石桥,没有栏杆,桥面仅宽二英尺,每隔数十米有一根细细的石桩从无底的深渊伸上来托住桥身,如此细的石桩,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这就是索菲·卡蒙所说的悬空的石桥,他们选择的路没有错!

狭窄的桥面逶迤向前,看不见另一头,因着对暗黑精灵的恐惧,尤索夫和希瑞毫不犹豫地逃上桥面,继续向前奔逃,他们心里很明白,依照暗黑精灵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们,此时,他们耳际传来一阵轰轰的响声,惊恐中的三人心中暗暗称异,这么黑暗的地底空间,怎么会有那种轰响声呢?难道是地震,还是火山即将爆发?

片刻的惊异后,他们猛醒过来:“8:50 A.M.通往神秘空间的大门将会开启!”毫无疑问,那阵轰响就是空间大门开启的声音。

三人感觉心中一振,拚尽全力向前奔跑。

跑在最后的杰生来到桥边上,“她”反身向身后看了一眼,竟然发现暗黑精灵离“她”仅有十米之遥了,眼看过不了半分钟就会被暗黑精灵身上的黑暗给笼罩。“她”的心念电转,眼角正好瞥见,在石桥上空的洞顶上倒悬着几根巨大的钟乳石,“她”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截断暗黑精灵追路的灵感,于是在桥头站定身形,高举着玛吉斯魔杖,对着暗黑精灵高声喊道,“我是冰风溪谷的女神T.T狂女巫,有我挡在这里,你休想过去,滚回你的地狱中去吧,你这肮脏的黑蝎子,你过不去的。”

玛吉斯魔杖上端的水晶爆出一条粗壮而震人耳膜的巨大闪电劈向洞顶高悬的钟乳石,这道“巨雷术”是杰生的终极术法,“她”知道以暗黑精灵的敏捷身法以及对黑暗魔法的掌控技巧,任何电系魔法都无法伤害到他,于是寄期望于用巨大的闪电把洞顶的钟乳石震下来,截挡住暗黑精灵的追路。

可是,意外发生了——

闪电是不会依着直线走的,杰生的魔杖遥指着暗黑精灵头顶上的两根钟乳石,可是劈出的闪电却拐了个弯,转到“她”身后,临架在石桥上空的那几根钟乳石上了,其结果是,杰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数根巨大的钟乳石砸断了桥面……

现在可好,连“她”自己也被挡在桥的另一头了。

时间:8:54 A.M.

希瑞和尤索夫被钟乳石砸断桥面时产生的巨大振动力给掀翻在桥面上,两人紧紧抓住桥面,方才使自己不至于跌下无底的深渊,他们转头向身后看去,正见到杰生与已经追上“她”的暗黑精灵比拼魔法,“她”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慢慢地被暗黑精灵身上弥漫开来的黑雾给笼罩。

希瑞和尤索夫心生恻隐,但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因为希瑞已经发出一阵尖厉的惊叫声,她发现支撑石桥的那些细石桩此时犹如多米诺骨牌般,依个儿接踵着倒塌下去,长长的桥面也随之跟着塌陷入无底的深渊。

她和尤索夫使尽全力向桥的另一头逃去,脚下的桥面在不停地塌陷,耳际传来隆隆的巨响,周遭粉尘飞扬,无底的深渊张开漆黑的大嘴,随时等待着吞噬他们的生命。这条石桥在此刻似乎成了他们生命的桎悎,漫长无际,怎么也望不到头,生命呀,真如风中残烛……

正当他们俩感到彻底绝望的时候,眼底忽然萌现一丝亮光,随着他们的奔跑,亮光愈来愈盛,他们突然感到这道亮光如同悬崖边的一根细草,大海里的一座孤岛般亲切可爱——他们终于看见属于他们自己的时空的亮光了!

体力早已达到极限的希瑞和尤索夫再次感召到生存下去的力量,此时两人感觉不到精疲力竭在他们身上造成的所有不适,也感觉不到身后不断塌陷中的桥面给他们带来的恐惧,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救出自己所有的同伴!

跑在最前面的尤索夫已经看到石桥另一头的地面了,啊,坚实的大地!可是,欣喜仅在他的心头留驻了数秒钟,紧接着,更令他惊骇欲绝的状况出现了——

时间:8:58 A.M.

在他前方的桥面竟然开始断离地面,缓缓向下沉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临近地面的那段桥面陷落下无底的深渊,桥与地面之间的间隙在不断扩展中,待他奔跑到桥面坍塌处时,他与地面之间的已有五米的距离,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跨越这道可怕的鸿沟了。

这时,他弯下腰,蹲屈双膝,双手互握,对希瑞高喊道:“来呀,希瑞,从我身上跳过去,加油啊,好姑娘!”

希瑞领会他的意图,冲刺,凑准脚步,蹬腿跃上他的双手,借着他猛然抬起身体的弹力奋力跃向断桥的那一端,她的身体宛如燕子投林般飞越过漆黑的深渊,在即将势尽下落时,她的手指堪堪抓住对面的地面,她双臂用力,翻身爬上地面,身后传来尤索夫的喊声:“加油,希瑞,别回头,冲出去啊——”

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时间:8:59 A.M.

希瑞眼中擒满了泪水,她无暇去收拾心中的伤痛,奋力向百米开外的那扇大门冲去。

通向现实时空的大门已经开始关闭,沉重厚实的大门在缓缓向下落,黑暗又慢慢回到她的眼帘中。

希瑞的嘴唇因紧张而被咬出了血,但她感觉不到痛;

她的双膝似乎已经脱离了她的身躯,但她感觉不到累;

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哪怕是撞死在那扇大门上,也绝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减速。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她背后,还有六双眼睛紧紧陪着她,给她力量与勇气。

在厚厚的大门即将落实地面的一瞬间,希瑞扑倒在地,借着那一股强大的冲力,头前脚后箭矢一般从狭窄的门缝中穿了过去,头穿过大门了;脖子、肩膀、背部、臀部依次穿过大门了,可是此时她的身体因着摩擦,前冲的速度缓了下来,大门离她的腿部却仅有几英寸的距离,希瑞用尽全身的力量手爬脚蹬着,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快速地往前蹿,大腿过去了,小腿也过去了,眼看着胜利已经在望……

突然,她感到两只脚踝一阵剧痛,耳后传来一阵低沉震耳的门板落击地面的声音,两脚传来的剧痛让她浑身一震,她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接着两眼一黑,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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