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巡抚的声音响起,“第一步,取钱。第二步,给总督送钱,但光钱不行,必须有能让他忌惮的东西,我这边的账别指望了,速找重光那边,切记!”
区舒云继续翻找着,找出四本小册子。
“总督不管,走第三步,自己跑。”
小册子打开,竟是早已办好的美国绿卡!
“他们非要抓你,那就是外交事件…… ”
绿卡上面有区舒云和阿四的美国移民局印戳。
区舒云看着,百感交集……
李重甲房间里,李念慈心疼地让祥子给他敷药,自己背身坐着。
“姐你真是糊涂,这时候怎么能去见探监?实在太莽撞了。”李重甲趴在床上,盖着半截被子,气喘吁吁,“官场的事你们一点也不懂,万一重光或者她爹跟她说了什么,这些话又被铁山的人听到,那她就危险了,没准直接就给抓起来!”
李念慈想想有道理,也很焦虑,“怪我不周全,当时只觉得必须去探监,兴许重光有什么嘱咐,兴许她父亲有办法。”
“最不该见的就是她爹。”李重甲心里其实别有担心,摇头,“她爹被人家攥得紧紧的,还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害了她!”
李念慈叹气,“重甲,这些事我真的不懂。就靠你了,无论如何也要救救重光。”
“怎么救?我难道不想救?”李重甲想坐起来,屁股疼得直流眼泪,又趴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
李念慈心痛, “重甲……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李重甲叹气,“姐,重光夫妻跟革命党有来往,你知不知道?”
“我不太清楚。可是,你不还救了秦先生……”
“小点声!”
李念慈低声道,“我是想说,现在这个世道,大家心思都乱着。就算重光跟革命党有来往,那也是他那个位置重要,革命党要找他,他肯定谈不上真革命,那就罪不至死呀。”
李重甲冷冷哼了一声,“这话别跟我说,跟铁山说去!”
李念慈只道李重甲疼得心烦意乱,只好闭嘴不言。
二人都沉默着。
“二奶奶回来了。”从外边传来丫头的声音。
二人都一愣。“我去看看。” 李念慈起身出门。
李重甲趴在原地,默想着。
帘子一掀,徐氏进来了,“重甲,好点没有?”
“娘把药瓶拿给我,第二个抽屉。”
徐氏从抽屉里取了药瓶,交给李重甲,李重甲自己抓了药膏,隔着被子给屁股抹药。
徐氏拿着药瓶,看了半晌,“宫里的秘药?你从哪儿弄的?”
李重甲自顾抹药,忍着疼,“你管那么多?你又不替我疼。”
徐氏叹了口气,抹着眼泪,在一边坐下,“重甲,你是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区巡抚倒了,二房彻底没戏了,可咱们李家不能倒。你是这家里的男人,以后李家怎么办?制造局怎么办?你以后的前途怎么办?” 徐氏难得如此清明,竟像换了个人。
李重甲心不在焉,“你说怎么办?”
徐氏很少被儿子看中,顿时来了精神,神秘地,“要我说,干脆改换门庭!”
李重甲扭脸看着徐氏,“改换门庭?怎么改换?”
徐氏摊手,“你看,你是区巡抚的人,重光整的事你也未必没参与,可抓你当天,就把你放了,说明什么?”
李重甲皱眉,“说明什么?”
徐氏打起精神,“说明将军大人那里需要用人,他看好你!人家是上司,不能说的更白了,你是下属,怎么就不能转个弯,好好投效将军大人呢?”
李重甲沉思默想。
“娘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李重甲一本正经,“娘,你觉得咱们投效孙文大人怎么样?”
“孙大人?哪个衙门的?”徐氏忽然跳了起来,“呸!你说的是那个乱党头子!你想干什么!”
“我可都是顺着你说呀,区巡抚不行了,咱就投靠铁大人,那要是整个满清快不行了,咱不得投靠革命党呀?”
“放你娘的屁,叫你取笑你娘……”徐氏抄起药瓶子,正砸到李重甲屁股上。李重甲吃痛,叫起来。
外边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少爷,二少奶奶想找你商量事情,请问你方便不方便。”
李重甲一惊,“方便,方便!请她稍等一下。”
李重甲着急忙慌要穿裤子,徐氏唬着脸,“不许你见她!”
“你疯了?”
徐氏叉腰,“她想干什么?自己男人被抓起来了,找你干什么?”
李重甲捂着被子站起来,“娘,你摸一摸,”他拉着徐氏的手放到胸口,“这里头还有没有良心?那是我弟媳啊,我不管她谁管她?”
徐氏愣着,说不出来什么了。
大房的小院子里,区舒云站在黑暗中。
徐氏出来了,“哟,二少奶奶,怎么,二少爷没事吧?区大人不要紧吧?”
“不要紧。听说重甲大哥受了伤,我拿点药来。”
“二奶奶的药肯定好,比宫廷秘药还好。行,这个礼儿我替重甲受了,谢谢。”徐氏从区舒云手里接了药,“这么晚了,二奶奶请回吧,屋里就重甲一个,总要避避嫌。”
区舒云忍着羞辱不动。徐氏还要说什么,李重甲出现在门口,“娘,我要跟二奶奶谈正事,您歇着吧。”
徐氏无奈,气哼哼走了。
区舒云将自己与父亲的一番对话说完,李重甲慢慢走动,沉吟,“你爹的分析不会有错,看来,就是铁山藏在暗处,有意让革命党起义,设局害了革命党和你爹。可我相信,重光绝不会背叛革命,那车军火出厂时肯定是真的,老丁小丁的失踪,跟这车军火后来变成空枪,一定有关系,现在必须找到老丁父子。”
区舒云点头。
“但找老丁还在其次,第一步是救人,你爹和重光都被抓起来,铁山跟总督肯定通了气,他们的奏章很可能已通过电报到了京城,如果等圣旨下来,勾了个斩立决,那就什么都晚了。”
区舒云焦虑不堪,李重甲想坐下,屁股一疼又站了起来。区舒云同情地上前搀扶。
李重甲摆手推开她,“我觉得,要救先得救你爹,只有救了你爹,才有可能救出重光。”
区舒云黯然点头,等了一下,“我爹说,要救他,得找总督,找总督不能光靠钱……”
单间里,一盆热水送了过来,区巡抚将脚往里面一放,龇牙咧嘴——急忙把脚抬了起来,脚下是一盆热水。
狱卒关心地问,“怎么了大人?”
“没事,有一点烫。”
“烫吗?” 狱卒看了另外一个狱卒一眼。
两个狱卒上前,把区巡抚的腿一掰一压,按进了水里!区巡抚紧闭双眼,强忍疼痛不出声。
“烫吗?”
区巡抚不答,竟然微微一笑。
狱卒笑道,“舒服死了是不是?来人啊,再给大人加点热水。”
阿四的书房里,天色发白。满桌满地都是摊开了的账本。
区舒云和李重甲显然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区舒云愤愤地,“这个臭小子,会藏到哪儿呢?”
李重甲琢磨,“平时这些账,不都你帮他记吗?”
“本来我记,后来他认字了,非要自己记,再说这些脏账,谁耐烦帮他记……”区舒云忽然打住,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