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明天做手术!”
夕阳下,阿四拉着车奔跑,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贝拉先生的这句话。他在和太阳赶时间。突然,一辆汽车从后面驶来,追着他放慢速度,小丁探出头来:“哎!拉车的!你别急着跑呀,听我说……我们东家找你干个活儿,100块,去不去?”
“100一个的馅饼,满天都是,老子刚被砸到,差点砸没了小命!”阿四没好气地回道,他越跑越快,小丁固执地追上来。
阿四焦躁地喊,“走开!老子没工夫跟你开心!”
“谁耍你开心?是真的!100块!你撞上财神了!”小丁也生气了。
“就你?穷鬼脸财神!”阿四脚不停,瞥了一眼他。
“你到底干不干?”
“别说100,给200我都没空。”
“200!200就200!”
“吱”!随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小丁猛一拍车门,牛气冲天,“200!”
阿四停下脚步,看着小丁笑了,看他笑了,小丁也松了口气,撇撇嘴,“跟我走吧!”
阿四又拉起车径自走了。
小丁纳闷,“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回事?”
“好你个头!”阿四忽然凶起来,“100块,子弹雨里跑了一回,200?让老子直接下油锅?!老子我赶时间!你再捣乱,小心扁你!”
“哎哎哎!”小丁急忙跳下车追上去,阿四对他呲牙咧嘴地凶了一下,继续往前跑去,小丁跑了几步,实在跟不上,只好望着阿四的背影,苦着脸扇了自己一巴掌,“有你这么不会谈生意的吗!”
眼科诊所外,阿纯孤独地站在斜阳里,长长的影子,更显得她孤独无助。
“阿纯!”
是阿四!
阿纯的眼里是一片模糊的光,光的中心,黑色的小点向她跑来,黑点越来越大——是她的阿四!
“阿四哥!”阿纯朝着那“黑点”跑过去,“你没事吧!”
阿四满头是汗,满脸是笑,“我能有什么事?上车!找贝拉先生去!”他伸出手去要扶阿纯上车,阿纯却不动。
“让你等我这么久,生气了?”阿四温柔地问,“我今天遇到的事比故事还精彩呢,回头跟你讲。”
阿纯仍不动,低声道:“算了,不手术了。”
“什么算了!是不是以为我把银票弄丢了?!”
阿纯不说话。
“你看,银票在这儿呢!”珍贵的崭新的银票,被阿四小心翼翼放进阿纯手里。
阿纯却没有笑,“贝拉先生走了。”
“我们等他,有银子在此,不怕他不回来!”
阿纯轻声道:“他已经上船了……回英国去了,走了一个时辰……”
“不可能!”阿四大喊,突然有些歇斯底里,“他说过今天晚上才走!他答应过我的!我拼了命……不行!阿纯,上车,我们去码头,把他从船上拉下来!”
他拉起阿纯的手要走,阿纯却纹丝不动。
“他答应等我的!”阿四绝望地大喊,“我不要命地赶,他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上车呀!阿纯,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阿纯低下头,不想让阿四看见她的眼泪。
“你傻了!”阿四忽然对阿纯发脾气,“快上车呀!”
他还是看见了阿纯的眼泪,立即温柔起来,“不哭,阿纯不哭……咱们得去追他!全香港,另一个能给做手术的医生要500块呢!我们不能让他走!你上车呀!”
阿纯不再哭了,顺从地摸上了黄包车,静静地坐着。看着她乖巧顺从的样子,阿四一阵心酸,真的没有希望了?
“阿纯你说过我是吉人天相!”阿四含泪笑着,“我要做什么都做得成!”
话音未落,两个密探出现在他身后。
“哎!”一个密探拍了拍阿四的肩膀,“你是粤华车行的?8号?”
阿四茫然地点点头,看着另外一个密探绕到车后看了一眼,抬头厉声道:“有血迹!就是他!”
拍他肩膀的密探大喝,“跟我们走!”
血迹!阿四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大麻烦,他正飞速思考该怎么办。阿纯在车上已是听得心惊,“阿四哥……”
她还未来得及发问,一个密探伸出手去,把她粗鲁地拉住,拽下车,阿纯惊恐地尖叫,“阿四哥!”
阿四红了眼,“放开她!不关她的事!”他扑过去要救阿纯,却被另一个反剪过双手,动弹不得。
“放开她!”阿四疯了一样地叫,乱跳着挣扎,“她看不见!别伤着她!”
密探抬起膝盖轻轻一顶,正顶住他胸口,阿四立刻瘫软没声了。
“阿四哥!你怎么了!”阿纯听不到阿四,疯了似地哭喊。另外一个密探轻松地把她也打昏了。不省人事的阿四也被扔到车上,密探刚想俯身拉起车离开。忽然警笛大作,绿衣警察从道路两边跑来,秦少白跟在警察后面,气喘吁吁地追来,眼看警察举着枪呈包围之势,两密探只得放弃了黄包车,夺路而逃。
阿四躺在一张床上,忽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高叫道:“放开她!放开她!”,他手脚齐上,一阵乱舞,眼睛睁开。
“阿四哥!”阿纯就在他面前,毫发无损,倒被他吓着了,“你怎么了?”
阿四腾地跳下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阿纯,“阿纯,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我没事……是这个好心先生救了我们。”阿纯笑道,她指向身后,阿四抬眼,这才看见是秦少白,眼中立刻充满敌意,“是你?”
“找你麻烦的是清廷的密探,他们想找到你拉的人。”秦少白轻声道。
“这是哪里?”阿四打断了秦少白,“我要送阿纯回家!”
“你不能回家!你的家,阿纯小姐的家,车行,都不安全,你不能回去了。”
阿四傻了。
“不如去广州躲一阵子,过了风头再回来。”秦少白一脸诚恳,“你帮过我们大忙,我也想帮你,相信我。”
阿四望着秦少白,秦少白赤诚的眼睛望向他。
阿四忽然拉过阿纯,“阿纯,我们走。”
阿纯顺从地跟着阿四离去。
秦少白急了,“阿四!”
阿四冷冷道:“昨天那个不男不女,还有你!都是灾星!我不想再看见你!”他坚决地拉着阿纯走。
“这位阿纯姑娘眼睛是不是得尽快治疗?”秦少白望着他的背影,“我知道广州有个法国医生,是最好的眼科医生,你刚才见到的那位李老板,跟那个医生很熟,也许他可以帮你。”
阿四回头,盯着秦少白,“我就知道,你是那个李老板的说客!你们都是乱党,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此时的密探们也不好过,一众人跪在铁山临时办公别墅的院子里,铁刚挥舞着一根皮鞭,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边打边教训:“都是废物!一个车夫都能让他跑了!一个尸体都找不到!你们现在再去找!找不到那个替身的尸体,就拿你们的尸体顶帐!”
一个传令兵进来,凑到铁刚耳边,说了两句,铁刚点头,问道:“抓到的那几个乱党呢?”
“还在拷问。”
铁刚:“务必问清楚,那个替身是谁!”
传令兵打了个“嗻”转身出去了。铁刚转回身,看着一众密探,吼道:“滚!”密探们急忙站起来,灰溜溜地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