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白肃然道:“铁山老奸巨猾,新军的情形他一定有所察觉,眼下起义时机还不成熟,一定要保护好新军中的同志,你回去通知大家暂停一切联络,另外,把保亚票都收回来!”
“好!”
“胡大力还没找到?“
“还没消息。”
秦少白脸色焦急,“他手里有联络新军内部同志的方式?”
于镇伟艰难地点了点头。
秦少白忧虑道:“要做好最坏打算!”
于镇伟叹息,“我明白。”
“你先去吧,出入要小心。”
于镇伟告辞离去,一个工友进来,“赵先生,有个茶房给您捎话,说您知道他是谁。”说着,工友递上一件东西,秦少白接过一看,是一支钢笔,李重光的钢笔。
秦少白急道:“人在哪?快请进来!”
工友转身就走,很快,老丁出现在秦少白面前。
圣仁医院的病房里,阿纯坐在阳光下,脸上蒙着雪白的纱布,好一幅恬静美好的画面。阿四越看越爱,越看越欢喜,轻言细语道:“等你拆了线,咱就回香港,李老爷把香港的一个铺面交给我管,以后咱的日子,保管越来越红火。”
阿纯笑道:“阿四哥,这趟跟李老爷办差,又长了不少见识吧?”
反正她看不见,阿四吹起牛皮来眼都不眨,“那可不,净是大阵仗,大人物,连总督都见了。”
“一定很辛苦。”
“不辛苦,住的洋饭店,吃的大菜,甭提多美了。”
小丁在一旁忍着笑,脸都憋红了。
“那你一定胖了,来让我摸摸。”闻言,阿四连忙把脸凑过去,阿纯的手温柔地抚着他脸庞,阿四闭上眼,感受幸福。
“这是什么?”
阿四一睁眼,只见阿纯的手指捻着自己脖子上那条项链,心头莫名一慌,“是……项链,李老爷给的!”
阿纯笑道:“阿四哥好讲究,带起项链了。”
阿四连忙许愿,“等你眼睛好了,我给你买。”
“你如今口气好大,什么都敢买!还有个坠子,是个小盒子吧?”
随着阿纯的动作,小丁瞪大了眼睛,阿纯用灵巧的手指轻轻启开盒子,阿四与区舒云的亲密合影暴露在阳光里。
阿纯问道:“盒里有什么?”
阿四斩钉截铁道:“什么都没有。”
阿纯笑了,“这里面能装相片。”
阿四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从前我在照相馆做过的,有人专门印很小的照片,就为放在这种小盒子里,随身带着,阿四哥,等我们回了香港,也去拍张合影,放在里面,你看好不好?”
阿四连声答好,却快哭了。
秦少白担忧的没错,火神庙里,铁刚兴冲冲地闯进铁山的书房,兴奋道:“大人太有眼力了!烟花巷里抓来的一票人,我瞧着都是些流氓无赖,大人偏偏就盯上了胡大力!这家伙果然是条大鱼,家里硬是有要紧东西!”
“不要一惊一乍,什么东西?”铁山放下笔,吹了吹奏折上的墨。
铁刚呈上一本册子,“新军各镇乱党联络册。”
铁山眉毛跳了一下,接过册子翻看:“没名字,只有‘保亚票’号码。‘保亚票’相当于同盟会党券,乱党确认身份,靠的就是这个。”
铁刚解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每个营少则一半,多则十之七八!这新军快让乱党渗透尽了!若不是大人施行枪弹分离,后果不堪设想!”
铁山冷然道:“切勿走露风声,立即动手,连夜清查,一个营一个营搜‘保亚票’!”
“嗻!”
军营里,一群新军官兵正围着李重甲敬酒,纷纷表达自己的怨愤和感谢之情。
“多谢李管带请客!”
“李管带大宅门阔公子,心里还惦记着咱们弟兄,仗义!”
“李管带好福气,不像咱们弟兄,每月仨瓜俩枣的饷银,搂着条没子弹的烧火棍,这日子真憋气!”
李重甲端起酒碗,“别提什么名门大宅,重甲和诸位弟兄一样在营里当差,做这个小官,还得仰仗弟兄们帮衬。”
众人一饮而尽。
李重甲看看四周,问道:“镇伟兄怎么还不到?”
“请啦!于队副说头疼,要早点睡。”
“我看他是不给李管带面子。”
李重甲一笑,“乱讲,我跟镇伟兄最是相知,他爱清静,准是嫌你们聒噪,你们先喝着,我亲自去请!”
他出门没走几步,听见马蹄声,回头一看,营门外一哨人马疾驰而至,为首的正是铁刚。李重甲直觉出了大事,连忙迎上,拱手马前,“刚锋兄深夜至此,怕是将军大人有将令吧?”
铁刚一笑,“重甲兄在,那就好办了!”
高级书寓大门口,一辆汽车停稳,秦少白下车,笔挺洋装,手拎文明棍,礼帽下露出油光水滑的辫子,一副洋行大班嘴脸。
小厮鸨娘都迎上来,秦少白报出姓罗,鸨娘满脸堆笑把他迎上楼。
高级书寓房间里,两个妙龄歌女一个弹琵琶一个唱曲,李玉堂阔客打扮,正闭目听曲。
门开了,李玉堂睁开眼,秦少白出现在面前,抱拳笑道:“黄老爷,雅兴!”
李玉堂起身相迎,“罗大班,黄某敬候多时了,请坐。”
秦少白落座,李玉堂一挥手,两名歌女退下。
李玉堂亲自将门掩好坐下,倒了两杯酒,“这儿清净得很,说话方便,你放心。”
秦少白比他还着急,“玉堂兄才脱险境,急招少白见面,一定有大事相告,请讲。”
李玉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道:“国不宁,家难安,玉堂虚度数十载,才明白这个理儿。既不能子承父业,玉堂索性父承子业。”
秦少白大惊,“玉堂兄……”
李玉堂慷慨起身,正色道:“少白,我要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