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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归去无声

冯江的脸色忽然一边,他朝着茜茜怒喝,“你起来!茜茜不要跪他们!我从来没怕过谁,他们更不算什么!”

黄秋媛伸出一只胳膊将茜茜拉起来,看着冯江,“自首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和她承诺了,尽量保住你的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可至少,比你继续顽抗下去要有利,我们是无情无义铁面无私,但我们也珍惜人命!就算你杀的拿些人有天大的错,也不该由你来了结,你算什么?法律自会给每个人公道!”

冯江一只手抚摸着腋下的伤疤,一脸阴冷的说,“是啊,法律是公平的,是保护人的,可为什么,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们管了狗屁!”

他嘶吼着,一双眼睛血红,“我6岁就在社会上流浪,没人管我,我抢过狗食,偷过钱包,被人抓住打个半死,我还捡过垃圾,当你们恭敬的少爷公子坐在豪华轿车里,我冻得瑟瑟发抖,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下雨天我就躲在雨棚下,太阳最足哪里都喝不到水,我走了一天到河边,喝了些臭水,那个时候,人民警察管我了吗?这世上那么多流浪的无家可归的走投无路的,你们管狗屁了!”

冯江说完这些站在那里,垂着手臂哈哈大笑,茜茜哭得泣不成声,她几乎是跪坐在地上的,我们忽然被触动了,是,社会上对某个非常弱势的群体关爱欠佳,但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们基层的人民公仆,是太多弊端造成这样的现象,我们无能为力,人民警察捍卫国土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但我们无法带领所有困苦基层发家致富,人口众多,必要要有两极分化,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在未来的发展中,但面对这样的质问和控诉,我们真的无言以对。

冯江默默地将衬衣扔在轨道上,他仰起头看了看我们身后的太阳,余晖洒满这里的每一寸角落,当天都黑了下来,深沉一夜后,又将是崭新的一天,冯江落网,再没有那叱咤风云的黑帮枭雄。

远处的呜鸣声随着列车的滚动靠近渐渐清晰,黄秋媛回身对一个刑警说,“将冯江逮捕归案。”

刑警点头,拿了手铐带着另外几名持枪特警要走过去,可冯江忽然比划了一个不要靠近的手势,他冷笑着,“我不回接受你们给我的死亡方式,我一生都在开枪杀人,绝不会让我终结在手枪下。”

在火车驶来的霎那,我们都瞪大了双眼,他笑着,那是一个亡命徒脸上不该有的温和笑容,他没有动弹分毫,我仿佛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我惊恐的向前奔跑了两步,“冯江我是律师,我发誓我保你活命!你快躲开那里!”

他微笑着伸开了双臂,朝着火车开来的方向,眼睛却始终看着茜茜,他大喊着,“茜茜,我爱你!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话音落下的那一霎那,火车如离弦之箭的冲了过来,来不及刹车,来不及做半分挣扎,高大的身子像是抛物线一样,在半空中扬起一个令人晕眩的弧度,伴随着喷溅的鲜血,就那么重重的砸了下来,“砰”地一声,我们所有人本能的闭上了双眼,心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太可怕了,脑浆迸溅的感觉,我都听到了。

茜茜愣住了,她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声嘶力竭的疯狂,她跑过去,黄秋媛根本拉不住她,她的力气太大了,那样柔弱的小身子,竟然爆发出了这么大的能量,她几乎是疯了,就像有世界末日在追逐她,她拼命的奔跑着,像电光石影交错中迸发出的火化,就那么蹿了过去。

我们站在铁轨的这边,望着铁轨的那边,她死死抱住冯江满是鲜血的身体,嚎啕大哭。

我们默默地垂立在那里,说实话,对于冯江,虽然并未接触过,但连黑狼那样的人物都为他卖命,他一定非常厉害,只可惜走错了路,不然他做什么,都一定能站在顶尖上,因为再没有比黑道更难混的地方了。

我沉默着朝着冯江的尸体鞠了三个躬,就算没人理解我,觉得我是非不分,可我依然要这样,相比那些啃老的、偷盗的、侵犯侮辱幼女的、一辈子混蛋打爹骂娘的,冯江也是坏人这个行列,可他却坏得坦荡,坏得令人敬佩。

根据郭局安排下的调查刑警走访,百姓不知道冯江,证明他没有做过伤害无辜的事,坏人听到他闻风丧胆,一家南通的福利院很多孩子都在说,“冯叔叔什么时候来啊?我很想他。”

他属于坏人吗?在这个法治社会,他是,但在前百年前,他是英雄。

所以我说,他是一代枭雄。

这样葬身在一列疾驰的列车下,他知道投降也是死亡在等待他,他的干脆和勇敢,让我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非常的震撼。

这是最惨烈最痛苦的死法,火车的巨大惯力会让内脏四分五裂,震碎而亡,科学家做过实验,被火车撞飞比跳楼和电击要痛苦十倍以上。

我想着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我拍了拍黄秋媛的肩膀,“把茜茜带回去吧,她对冯江的案子知情不报,还有,通知罪犯逃亡泄露我们的计划,已经构成窝藏罪,另外干扰抓捕公务,险些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肯定是要判刑的,带回去,不能再出意外了。”

茜茜对冯江这么痴心,又是亲眼看着最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死的,我怕她受不了这打击会做傻事,冯江死了,总要有人归案。

黄秋媛点点头,带了两个刑警过去,法医已经坐着120过来了,抬着担架将冯江的尸体盖上了白布,茜茜哭的几乎晕过去了,她瘫软着身子,靠在黄秋媛的怀里,经过我们的时候,她投来一个憎恨的目光,似乎有千言万语,恨,恨透了的感觉。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留下了几个刑警在现场勘察,其余人带着茜茜回了局里。

我坐在最后面那辆车上,看着这座并不繁华的城市非常黯淡的黄昏之光,芦苇地里盛开的白色芦苇花高高的荡在半空,经过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飘飞着,落在车窗上,又消失不见。

无情的人世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错过,有人生离死别,有人相遇相识,我忽然觉得精疲力竭,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我不愿再看这些人的死亡和疯狂,我忽然在这一刻,特别期待和苏紫的时光,那样安静美好。

明天,明天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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