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风烟静静的推开房间门。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秀儿的身后。
“是你?”秀儿打了一个寒战,心缩成了一团,她赶忙站了起来,背抵着梳妆台。
“是我!怎么?妹妹感到很是吃惊吗?惊奇我怎么会在这儿?”你放心,这儿没人看到我过来。说罢示意秀儿看一下自己的衣服。
这是秀儿才注意到,风烟今日是穿了一身男装,“你想干什么?”
“哼,这个男扮女装还真管用,竟然躲过了几个人的眼睛。这个招数还是妹妹你教我的!我还得多谢妹妹你呢!如果没有这个办法,恐怕我的心愿今日就不能完成了,那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你到底想干什么?”秀儿看着风烟狰狞的脸孔,凉意从背后直钻上来。梨儿正好出门去买油彩了,不在,而华姑姑因为沉浸在悲伤中,就没有一同来,灵儿也留在了青葵园,在看看有什么东西没整理的。如今这儿不会再有任何人过来,除非自己发出不正常的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可君溆的房间和自己的隔着那么远,怎么办?怎么办?
她慢慢挪动着身子,准备趁风烟一个不留神往门边溜去。
“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想着有人能够过来帮你,我刚才看过了,每个人都在化妆,这个时候先生正和岳老板在商讨怎么向观众告别呢!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说罢,从袖口中唰的一声抽出一把匕首。
寒光顿时罩住了秀儿的眼睛,匕首在秀儿的脸上比划着,风烟像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看着秀儿,冷酷地说:“你不是就靠着你这张脸蛋来迷惑人的吗?今日我就先毁了这张脸,然后再杀了你!”
秀儿的眼睛紧紧盯着匕首,开口说道:“你在杀死我之前,要让我明白一件事情,否则我即使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日日到你的梦中,拉着你同赴黄泉!让你不得安生。”
“哼,什么事儿?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免得你作鬼之后为非作歹!”
“你,为什么不念及我们姐妹之情,几次三番加害于我!”
“哼,姐妹之情,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谈姐妹太过恶心了吗?姐妹?姐妹之间你竟然利用我的花魁赛而大展锋芒?姐妹之间你为什么要让先生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来青葵园?自从我碰到你之后,你就时时刻刻抢我的风头,我在你的面前总是不被人注意,这也就罢了,可偏偏先生的眼里也只有你,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看不到我。
你知道吗?每日看着你和他在一起谈天说地,我真想把你碎尸万段!我恨你,我恨你!我这一生只喜欢一个男人,而他竟然被你抢走,你说你该不该死!
如今,虽然他看不到我,可我还能日日看到他,了却我的思念之情,可没想到,你一个人想进京和你的情郎相会,却要拉上先生一起走!你们这一走,我和先生就没有机会再见了,是你,生生拆散了我们!难道如此作恶多端的你还不该杀吗?恐怕将你杀死千次万次都不过分!只要你死了,先生就不会走了,他还会穿梭于青葵园,没有你在他的眼前晃悠,他就会注意到我!所以,你必须死!”
“你这想法也太幼稚了。即使是我死了,先生也不会喜欢你的!”秀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干什么?”蒋翠翠在二人争辩间推开了门,秀儿一阵庆幸,幸亏这门上的门栓坏了!否则自己今日真是在劫难逃了。
“你退远一点儿。你要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风烟浑身一抖,颤抖着声音转了过去,面对着蒋翠翠。
“我劝你放下手中的匕首,那样秀儿小姐和我都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你已然还是青葵园的当红头牌。”蒋翠翠和风烟谈判着,脚下渐渐地往前挪着,伺机接近风烟。
“哼,你少罗嗦!你的馊主意只会陷我于危险境地,今日我不杀了她就不会走出这间房子。
说着不在多说,转身就要刺向秀儿。
两步外的蒋翠翠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扑了上来,将秀儿往一侧退开去。只听到闷哼一声,一道血光只窜向风烟的衣服上,匕首正刺在蒋翠翠的腹部。
“蒋姨娘,蒋姨娘!“秀儿惊呼出声。
风烟也松开手,看着满手的鲜血,有些愣怔,片刻之后,脸上一恨,迅速拔出匕首又要刺向秀儿。
只听仓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原来梨儿回来了,看到屋内三人,立时明白了,顾不得一切,飞起一脚踢向风烟的手臂,匕首应声落地,风烟也瘫坐在地上。
梨儿上前一步,又好似一脚狠狠地踩在她的胸前,风烟此时哪儿经得住梨儿的一脚,立马就断了气儿。
“姨娘,姨娘,你醒醒,醒醒。”秀儿大声呼唤着。
很快这儿的动静就招来了外面的人,君溆跑了进来,一看屋内的情境,赶忙过来抚过蒋翠翠,掐了掐她的人中。
血仍然汩汩地流着。
“君溆,君溆,快,快叫大夫!叫大夫!”秀儿哭喊着。
“别,别费心了!我知道,我,我不行了。”蒋翠翠吃力地抬了抬手,阻止秀儿。
“姨娘,你不能有事儿,不能有事儿啊!”秀儿紧紧抱着她,沾满血迹的手紧紧捂着仍然冒着血的伤口。
“能够为你挡这么一下,我也没什么遗憾了。秀儿,你知道吗?我有愧于你啊!有愧于你啊!这些天来,这种愧疚折磨地我寝食难安!夜,夜半醒来,醒来,我,我久久,久久睡不着觉。你想,如果,如果不是,不是因为我,你,你也不必,不必遭这样的,这样的罪!这都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姨娘,你不要说了!我从未怪过你!一会儿大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儿的,不会儿有事儿的!”秀儿哭喊着。
“我老了,也活得,活得差不多了!该走了,走了。”说着,蒋翠翠的眼睛闭了上来。
“姨娘,你醒醒,醒醒,不能睡,不能睡!”秀儿使劲儿摇着她,这时候大夫跟着君溆跑了进来,大夫走近一看,就摇了摇头,“失血太多了!我也没办法!准备后事吧!”
“不,大夫,你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啊!她刚刚找到自己的儿子,怎么能死呢?怎么能死呢?我求你,你救救她,救救她!”秀儿的一双血手一把拉住大夫,不肯松手。
“秀儿,你放手!大夫也没办法!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君溆掰开秀儿的手,示意梨儿将秀儿扶起来,他抱起蒋翠翠,走出门外,吩咐人去通知马玉坤。
“姨娘,梨儿,姨娘她是为我而死的!为我而死的!”秀儿哭着呢喃道。
“小姐,小姐,都怪梨儿回来晚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小姐,你责罚梨儿吧!责罚梨儿吧!”梨儿紧紧抱着秀儿,为这个连日来失去两位亲人的女子而心痛。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的错,我的错!可为什么上天不惩罚我,而让我的亲人一个个的先离我而去,让我独自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为什么?”秀儿瘫软在梨儿的怀里!
汉卿走了进来,将众人劝走,然后看着痛不欲生的秀儿,质问道:“你在这儿伤神感怀,为了你的蒋姨娘,可外面有那么多的观众都在等着你,你想到这个了没有,如果热爱戏剧的蒋姨娘九泉之下有知的话,她会怎么想?因为她而不顾观众?”
“可,可……”秀儿无言以对。她默默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上妆!”忍着悲戚,秀儿在梨儿的帮助下,化好妆换上戏装,开始扬州的最后一场演出。
演出顺利结束,为了稳定观众的情绪,汉卿让秀儿和君溆先行离开。
秀儿和梨儿从后角门乘着马车悄然离开。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凤翔剧院,秀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这个剧院里,自己开始了戏剧的生涯,在掌声中风动整个扬州,而今却要这么悄悄的离开。就像是一滴水滴入大海里,无声无息,无波浪无痕迹!
“吁……”猛然停下来的马车,惯性使得秀儿往前撞去,梨儿赶紧伸手抱住她,才使得她免于撞到车的横杆上。
“怎么停下来了?”梨儿厉声喝道。
“是我让停下来的!怎么?就这么着悄无声息地走了,也不和我这个知府大人告个别!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呢?”大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进来。
秀儿心里一窒,他还是纠缠不清,自己今日的行踪本是秘密,怎么他在此拦住自己,难道除了风烟,自己的身边还有他的人不成?
不容她多想,梨儿已经挑起车帘,跳了下去。站在车头的方向,冲着哈尔伦赤冷冷说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们吗?我们小姐不想见你,你就该躲得远远的!”说完,扔给车夫一包银子,低声吩咐道:“拿着这包银子赶快滚,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车夫一看,惶惶的接过银子,哧溜从座位上溜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往后逃了。
梨儿轻轻一跃,跳上车夫的位置,压低声音对车内的秀儿说:“小姐抓牢了,我们要冲过去。”
秀儿答应一声,双手死死地抓住车两旁的横栏。
“一字排开!”哈尔伦赤暴喝一声,只听见马儿铃声哗啦啦响过后,六七匹马一字排开形成一道墙壁。
“我只是想对你说几句话,难道你都不肯见我一面吗?非要让我们中间兵戎相见你才甘心不成?”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哈尔伦赤冲着车内的秀儿喊道。
“如果你再不出来,今日我就算是死在这,也要把你拦下!哼,还说不定是你的小丫头先死,还是我的护卫先死呢?”
梨儿扬起鞭子,刚想落下,秀儿从车内走了出来,按下梨儿的手,站在梨儿身边,冲着哈尔伦赤说道:“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况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如今又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苦苦相逼?我逼你!是你逼的我!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我的日子有多难过吗?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什么?叫爱而不能,求而不得,这种日夜不息的折磨最是磨人。还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那只是你的问题,你又何必强求我一定要顺着你的意志呢?爱与不爱是你的自由,也是我的权利!我无法干涉你,你更不能为了你的想法,而让我顺从于你!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吗?”
“我当然知道,爱就是占有,就是和你朝朝暮暮在一起,看着你笑,不让你哭!要时时刻刻把你捧在手心里,宠你爱你!”哈尔伦赤一拍胸脯,将最近看到的理论翻了出来。
“呵,”秀儿冷笑一声,“那只是粗鄙的爱,真正的爱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只要所爱的人幸福就满足了!”
“我没有那么伟大!人生苦短,我想不了那么多!何况我不愿做什么伟大的人!我只想能够时时刻刻看着你,只想在这一辈子拥有你!别的都是空谈!”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你今日是不打算放我走了?”秀儿一挑眉,决定今日即使是鱼死网破,也要拼到底。
“我说了,我只是想见一见你,告诉你几句话而已。不要将自己龌龊的想法强压在我的头上。”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恭候着!”秀儿不敢放松任何警惕,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想告诉你,我说过,你是我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完整的得到,虽然你要去京城了,可我这句话仍然有效!期限是一辈子!其次我要告诉你,别以为到了京城就到了天子脚下,一个卢挚就能够保护得了你,你错了!你们俩都会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到时候你会后悔的!还有就是去了那儿,相信你会有意外的惊喜,会有熟悉的人等着你!可不要太吃惊!还有,你这个丫头不简单!”说罢,大喇喇的目光横扫过梨儿,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秀儿,掉转马头就要离去。
走出四五步,他又停了下来,也不回头说道:“你记着我今日说的话,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的!”说罢,催马扬鞭,绝尘而去。
“小姐,我们走吧。大人还在江北等着我们呢!去得太晚,大人回担心的!”梨儿看着陷入沉思的秀儿,赶紧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