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骏又突然问莫腾辉:“莫老板,话说,你那位年轻的夫人今天怎么没有到呢?”
他这么一问,明摆着是问到大家的软肋了。筠潇立刻摆出平常淡然的脸色,虽然心里一想到佟蕊就来气。梅菲和沁兰也没有显出一丝不安。
筠潇并不知晓这些日子莫腾辉和佟蕊关系如何,自从那事以后,一想到佟蕊给沁兰带来的伤害,他就恨不得替莫腾辉把她休了——其实这是好事,对于佟蕊,是报应更是解脱;对于他们,也算是了结一场风波了。
而莫腾辉的回答,却让他瞬间转怒为惊。
莫腾辉听见贺骏这么问他,脸上立刻神采奕奕的:“我怕她累着,让她在家里休息。前些天她就一直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好。昨天她去医院,居然——真的有了,还不到两个月!”
什么?
筠潇心里顿时震惊了一下,手中的刀叉也差点滑落了。
这个女人居然真有两下子!不到两个月?她嫁给莫腾辉才多久!难怪爸对她专制之余那么袒护。专制是为了让她顺从自己母亲的痕迹,袒护是怕中年得子的希望破灭。
佟蕊能凭借这个孩子得到莫家多少财产,这些筠潇一点也不感兴趣。如果佟蕊对财产感兴趣,哪怕全部划给她都无所谓,只要她能够走人,拿走多少都行。
就怕佟蕊能够从此长久地立足于莫家,筠潇怎么会愿意和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同处一屋檐下?这女人一心就想挑拨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以此来报复自己遭受的不公。
如果莫腾辉要彻底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这倒没什么,怕只怕她顺带还扯出另外一些成年人的龌龊事。若是又让沁兰看到,让她如何承受?
我可以不保护我自己,我也是成年人了。但我必须保护她。
筠潇正心烦着,沁兰和梅菲却反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筠潇瞧着自己,沁兰轻声说道:“就让你爸高兴去吧,这样,对你的干涉可以少一些了。”
“也是。”这么想着,筠潇才暂时放下心来。
这边,气氛有点沉闷。那边,贺骏对着莫老板早就在大拍马屁了:“呵,真是件大喜事,可以说双喜临门了!莫老板,中年得子,可不是一般的福气!想来令公子几年后也会很快成家,到时候,莫老板您可真的是儿孙绕膝啊!为您的喜事,我再敬一杯!”
莫腾辉欣喜不已地碰杯,还拍拍贺骏的肩膀,同样赞叹道:“到那时候,你也有外孙了!雅妍这孩子我就是喜欢,还得麻烦贺老弟你看着点!要让别人抢去了,我可真心要难过啊!”
“一定一定!”贺骏早就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了。
另外的三人什么话也没说,以莫腾辉的精明,不会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抗拒什么,自然也清楚沁兰外表冷静内心在叛逆。至于梅菲,这个让他有莫名的感觉的女孩,他也知道自己不用猜测。
这时,有位女服务员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手里捧着一个大礼盒,走到莫腾辉身旁,恭敬地欠了下身子说道:“老板,打扰一下,这儿有一件您的礼物。”说完便奉上那个礼盒。
莫腾辉接过礼盒,翻来覆去检查一番,发现外包装上没有任何寄件人的信息,便问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送来的?”
服务员说:“在今天下午早些时候,是一位年轻的小姐送来的,她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也没留下联系方式。她只说,老板看了东西就会明白的。也是她让我们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再送进来,说是希望老板您当众拆开。”
“那她长什么样?还有没有说别的?”莫腾辉拆着礼盒包装纸,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问着服务员。
服务员回忆道:“那位小姐个子挺高挑的,深红色的大卷发,戴着一副黄色太阳镜,妆化得挺浓的。除了这个礼盒,就随身带了一个很小的手提包……”
莫腾辉那包装纸都拆开了,吩咐服务员:“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老板。”服务员收拾了一下拆开的包装纸便离开了。
“也许是她的联系方式留在盒子里了。我先看看再说。”莫腾辉说着打开了盒子。
贺骏在一旁附和着:“也不一定就是那位小姐买的礼物,兴许是有人想给莫老板您一个惊喜,故意装神秘呢!”
“也可能啊……”莫腾辉回应着,拿出了礼盒中的东西。哪料刚取出来,两人都变了脸色。
“这这这……”贺骏手指哆嗦着指着那东西,说话都结巴了,“什么人这么缺德!这可是莫老板的生日,居然……”
“别有用心,真是别有用心!”相比贺骏的神色张皇,甚至可以说面如土色,莫腾辉自己却仍旧十分镇定。尽管从他紧蹙的眉头和疑虑的眼神中,还是看得出他没把这玩意儿当成一个恶作剧。
原来,那是一个黑色的圆形挂钟,除了指针和数字是白色,以及透明的玻璃镜面,整个表盘都是黑色的。
送钟送终,也难怪这两人如此紧张。
“爸,这种戏剧里头才会有的情景,你们要是太较真,送钟的人可就高兴了不是吗?”筠潇说。
莫腾辉没有太理睬他,而是自顾自地说:“我想象不出,是什么人要送我这么一个钟。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说话的同时,还检查了盒子里有没有别的东西。果然,他从里面又摸出一张纸,旋即他的表情立刻惊恐万状。
“是她,是她……”莫腾辉嘴里浑浊地吐着字句,那张纸从他颤抖的手中掉落到地上。贺骏不明所以地捡起那张纸,见了纸上的内容,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影?”贺骏很大声地念了出来,“什么意思嘛?就这一个字!”
筠潇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便说道:“贺叔,麻烦借我看一下。”
“你要看就看吧。”贺骏把那张纸递给了筠潇,筠潇接过后,沁兰和梅菲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白纸黑字,一个“影”字,大大的楷书印刷体,赫然呈现在纸上。颜色对比太鲜明,盯着这个字看久了,眼睛都能感觉到刺激。
筠潇同样充满疑惑:“影?这是什么暗示吗?”
“不用太多心了,否则容易有阴影。”说话的是沁兰清新的嗓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对于一些可能找自己麻烦的人,最好也考虑下,给他们一个不找麻烦的理由。”
“是啊,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会一辈子缠着自己的。”梅菲也补充道,又刻意放慢了语速,“就像,影子一样,只要有一点点光它就出现了。”
因为这个钟而笼上阴影的食不甘味的饭局,总算结束了。莫腾辉和贺骏都回了家。一个很可能记挂怀有身孕的年轻太太,另一个估计是在设想爱女的种种美好前途;一个心绪极其不平静,另一个百般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