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痕牙关颤抖,紧闭双目,心里将各路神仙问候了个遍。片刻之后虽仍觉面皮燎烤的灼热,但身上却毫无一丝痛楚,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不由吓得寒毛竖立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火光不远不近就停在自己鼻尖,在抬眼看去,身侧还站着一个人,面容俊逸,文质彬彬,虽稚气未脱,却显老成,正伸出一指点住那团火光,似在全力相持!正是龙墨兰,见他发丝飘然,神色严峻,过了一阵,那团火光焰芒渐逝,终消散无踪。他也退后两步喘着粗气,额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地狱僧与兮仙子冷眼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玉无痕见他们不说话,忙将游想云与刘岚蕴拉到身后,取出包袱中伏百川所留的佩剑横在胸口凝神戒备。
听兮仙子柔媚笑道:“我真是眼拙了,竟然没看出这小兄弟乃是崇光教高徒,不知崇光真人仙体可好?”
龙墨兰这招“灵尊点石”是跟其母龙幼春所学,出自崇光教天宗乾道的“至尊神韵”,而天宗乾道的宗主正是崇光教掌教崇光子,这二人都对崇光子颇为忌惮,故而不敢贸然出手!龙墨兰却不曾见过崇光子,刚要开口就听玉无痕忙接口道:“我掌教师伯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尔等邪魔外道安敢窥探他老人家仙容!”他察言观色看出二人神情紧张,心知兮仙子那话是投石问路,打探虚实。因而将计就计虚张声势,眼看他二人脸上阴云密布,惊疑不定,就知道这招数灵验,继续装腔作势道:“我劝你们赶紧让开,莫要伤了我等,否则我掌教师伯要你们好看!”
地狱僧双眼眯成一道缝儿,皮笑肉不笑道:“小施主是说,崇光真人已经见过我这徒儿了?”
玉无痕心思灵动暗自忖道:“想他应该恨毒了那老道士,却还一口一个真人的叫,一定还是在试探我,哼!才不上他的当!他说东我偏说西,他说好我就说臭!唬他一唬让他猜不透!”张口便说:“那还没有!只是我掌教师伯专程让我二人接他回山,若是你等在敢阻拦,耽搁了时辰,他老人家必会亲自查探!到时候你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二人听得将信将疑,兮仙子低声道:“贼和尚还是快些走吧,你我吃过这天宗乾道不少苦头的,那小子的‘至尊神韵’肯定假不了!万一真被那老牛鼻子知道我等行踪,教主一定会怪罪!”
地狱僧神色一黯冷冷道:“走是可以,可我那徒儿必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兮仙子急切道:“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什么劳什子徒儿!再说你不是没瞧见教主是怎么惩治修罗主人的?”
地狱僧眉间隐约几分杀气道:“若是将他留给崇光子那才是坏了大事!”他面露凶光,阴狠笑道:“既然崇光老狗已经知道这娃儿下落,贫僧就只好一不做二不休送你们西归了!好徒儿可别怪为师不念及师徒情分,要怪就怪这群正道中人不知好歹!”说罢双手合十,低沉道:“地狱无间火,炼化世间魂!幽冥鬼火!”地狱僧脸上煞气一闪,袈裟无风自鼓,手上佛珠阴光大盛,周围骤然变得阴森恐怖,燃起无数明晃晃、幽碧碧的狐火,狐火忽明忽暗极是怪异,所到之花草枯败,树木焦黑,清风一吹闪着幽幽黯光化作乌黑齑粉飘散开来!
兮仙子娇哼一声道:“贼和尚不要命,可不要拉我下水!本仙子恕不奉陪!”说完身影一闪已经跑进峡中!
玉无痕眼看周围美景霎时间被这狐火燎烧成了人间地狱,心中大急忙问龙墨兰道:“哥哥,那怪火要烧过来了,怎么好啊!”
龙墨兰眉头微皱,他方才那招“灵尊点石”已经费劲气力,现在眼看是抵挡不过,低声道:“这‘幽冥鬼火’来势汹汹,只怕是抵挡不住,还是快些想法子逃吧!”
刘岚蕴欲哭无泪,道:“此地四面环山,没有其他出口,咱们逃不掉啦!”
玉无痕急的张口大骂道:“死秃驴!你烧死我们自己也别想活,等我掌教师伯来了定将你碎尸万段!”
地狱僧杀意一起哪里还管什么崇光子,胖脸上挤出一丝怪笑,悚然道:“贫僧劝你等还是莫要再费唇舌,乖乖受死就好!我这‘幽冥鬼火’不为水灭,不为土掩,直至烧尽所有生灵才肯熄灭!”说完似又想起什么桀桀阴笑道:“是了,我这火啊烧起人来可是一绝,有煅骨扬灰之能,保证几位受用不尽!舒服的连话也说不出!”说着暗暗催力,逼得焰势凶猛,吞吐火舌,四人被火舌惊得连连后退,冷汗直流。地狱僧却不愠不火,含笑站在原地好似在欣赏美景一般,欣赏他们垂死之姿。玉无痕万没想到,这胖和尚竟突然毫无顾忌,纵火烧人,一时间也没了办法!那幽碧火焰熊起数丈,青光接天,眼见就要将几人活活吞噬,急的他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忽然游想云拉住他就往身后跑去,他一时没回过神怒道:“你发疯了吗?”刚走几步就听身后轰隆巨响,一棵枯树应声倾倒,在熊熊黯光中化作灰烬,心里暗道一声惊险!
游想云拉着他到瀑布下,见龙墨兰与刘岚蕴都围着那池清水,焦急的看向自己,他这才明白过来,低声问道:“这主意是好,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躲到水里吧!”
龙墨兰神色镇静道:“这水多而不溢,想来一定与外面相连,我们潜水下去必有出路,快些走!”几人见身后焰芒逼近,情势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捏着鼻子咬紧牙关便钻进水中!玉无痕生怕地狱僧察觉狠狠掐了刘岚蕴一把,疼的她一声尖叫,自己也故作痛苦,骂了地狱僧几句,惨叫几声,才跳入水中!过了许久地狱僧听不见几人声音,低眉看去,见幽幽黑焰中一片灰烬,也不见人影,袈裟一甩,狐火哗啦啦的消失无迹,手上佛珠阴光渐淡。心中暗自得意,单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大笑而去。
四人各自憋着口气,潜了下去,只觉这水中冰冷刺骨,寒气逼人,不一会儿,果见有一处岩石通道,有青鱼来来回回,四人顺着通道奋力前游,游了一阵,只见不远处水光粼粼,想是到了尽头,忙浮出水面,大口呼吸,但见四周漆黑,隐约有滴水之声,四人摸黑爬上岸,拧了拧衣服。
刘岚蕴胆子最小,只觉周围昏暗,不能视物,心里微微害怕起来,口中问道:“这是哪里啊?”游想云摇头不知,猜道:“或许只是一个寻常石洞罢了!”
玉无痕性子最急道:“管他是个什么鬼地方,这个当口赶紧找出……哎哟!”路字还未落腿却狠狠磕到什么东西,疼得他呲牙咧嘴,长呼短叫!
龙墨兰眉头一皱奇道:“这里怎么会有木桌?”四人低头细看,玉无痕撞上的正是一方长桌,桌上还有一张古琴和一个烛台,烛台上的剩着半截未用完的红蜡。刘岚蕴连忙拿出火镰点燃红蜡,烛火中但见那古琴雕梁画栋,极为精美,却因常年无人碰触而蒙了一层尘土。再照亮周围只见是一处石室,不远处墙上还有火把,龙墨兰点亮火把才见这石室全貌,只见这石室并不大,独独放了一桌一琴和一蒲团而已,想来是个偏室。四人沿墙走去果然又摸到一处石门,奋力推开,一股霉腥扑鼻而来,呛得四人忙捂住口鼻,抬眼看去,只觉眼前极为宽阔,但火光昏暗不能见全!他四人心里砰砰直跳,贴着墙壁缓缓前行,忽听玉无痕叫道:“这石头有古怪!”
四人又停下脚步将火把靠近,却见头顶有一块圆石凸出,好似镶在石壁上一般,伸手摸去却是滑腻腻的,龙墨兰打量一番,像是什么机括,轻轻按下。就听呼哧一声头顶骤然亮起一团火焰,接着墙上挂的火油逐次燃起,将石室照的通明!四人这才看清,眼前原来是个大书房层层叠叠的满是红木书架!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书架上已经没了卷册,空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层灰土。
四人各自吃惊,暗叹这碧云山腹中竟藏有如此乾坤,扫视一圈后又见正东面好像还摆放着什么,于是鱼贯而去。只见一本铁书横放在汉白玉做的石台之上,石台倒是颇为平常,雕刻着莲台祥云。却是上面的铁书大为古怪,上面既无文字,也不见半点锈迹!玉无痕极为好奇,上前翻阅,却万没料到使尽力气也翻不开一页,气的连连跺脚!刘岚蕴与游想云看的有趣和他一起翻弄,可任凭他们如何用劲儿那书好似牢牢长汉白玉上,纹丝不动!
龙墨兰在旁静观,也毫无头绪,抬头看去竟见石壁上刻有两行草字,龙飞凤舞,刚劲有力,字间竟毫无停顿,一看就是高手用铁笔之物一气呵成!他细细辨认轻声念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心道:“这似是在说天道?”他细细想想又继续念道:“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这是在说地道?”他读了几遍不解其中真谛,又看下去赫然写着六个大字:“元载洞云轻狂!”
另外三人听他突然念出六个大字甚是不解,朝着石壁看去,也不见端倪,玉无痕性子最急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元载洞云轻狂又是谁?”
龙墨兰沉默许久才道:“上面或许是这本铁书开宗明义。这云轻狂就是千问生!”
“千问生?”玉无痕更是茫然无绪道:“这人是不是废话很多,逢人就问!别人被他问烦了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号?”
龙墨兰神色甚是凝重道:“这人是神州四相之一的苍龙仙君,因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千问不倒故而外号千问生!”
“神州四象是什么?是四只大象吗?苍龙仙君是神仙吗?他很厉害吗?”玉无痕一脸新奇,将心中疑惑连珠抛出,目不转睛的盯着龙墨兰。
龙墨兰轻叹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四相是天地初始时,分出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即是东苍龙相,西白虎相,南朱雀相,北蛇龟相,以此四相代称四位绝世高人。我只是听我娘提过这四人乃是一百年前的顶尖人物!”
“一百年前!?”玉无痕听得咋舌,问道:“那不是比龙帝还早很多?他们都是什么人啊?”
“不错!”龙墨兰说着缓缓走到石壁下道:“这神州四相分别是白虎夫人白霜,蛇龟老人孙真,朱雀仙子唐舒因和苍龙仙君云轻狂!白虎夫人白霜是青丘狐族之主,曾是西疆十万大山中百蛮之首,其后人便是现在仁王府镇国天女白玲珑。蛇龟老人孙真是瑶碧仙境苦寒庵创派祖师孙珠祖父,虽出身紫府宗却不拘泥清规戒律,常年在外四处游历,这天下小门小派多有他的传人。朱雀仙子唐舒因最富盛名既是当时天下第一宗紫府宗的掌门人,崇光真人、龙帝萧洵的师父!剩下这位便是这位元载洞千问生了!”
刘岚蕴轻呼一声道:“我听我娘说过!这四人好像很是厉害,只是不知为何一起失踪,才招致灭世魔教横行于世,无人能敌!”
龙墨兰点头称是,缓缓看向那本铁书,轻轻摸去,谁想那铁书竟然骤然发亮,上面显出四个大篆“玄黄百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