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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寂寞守,终成空

龙涵宇在大吴又待了几天,期间与林梦清关系若即若离,依旧不如完颜咏宁、莫言与她来得融洽自然,因着使臣的责任到了尽头,便也只能先回了云国。

一川烟雨,暮霭缠青柳。水墨柔柔拂云袖。望苏堤,花海西子依依,红楼里,独饮惆怅苦酒。因是韶光好,无奈蹉跎,寂寞空楼独孤守。梦里桃花落,幽影残殇,君可恋?痴情依旧。倚栏栅,君去处迷茫,伤隐隐,铅华泪淋空候。

一曲《岁月蹉跎寂寞守》缠绵悱恻地道尽了英王府女主人的缱绻心事。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别离,慕容烟雪不曾像这一回这么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降临,每日也不过是学着弹奏《岁月蹉跎寂寞守》,纵然琴艺不甚精妙,倒也因着词曲切中她的心思,有几分惺惺相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戚戚之意,转轴捻拨之间自有一股离愁一缕相思一道暗恨流转在怀,融情入境,触景生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交相辉映,也算是有了几分与众不同的琴韵。

盼着想着念着,她念念不忘的郎君可算是回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次的归来却是为了更好的离开,她算错了结局,算错了那人的心。

晴天霹雳,龙涵宇对她说要休了她!

以前他生气的时候,也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却不曾像这一回这么狠得下心肠,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原以为林婉云走了,一切也便该回归原处,她与他可以好好地从头再来,可是,他没有,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就算是坏人犯了错还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呢,她只是因为太爱他了,爱一个人有错吗,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踏踏实实、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可是他却用一句话便将她判了死刑,将她一刀一刀地凌迟了,她想不出比这个更为残忍的了,他真是无情!

“龙涵宇,你太绝情了!”慕容烟雪惨笑着说道,声音尖利得刺眼,像是淬了毒液,泛着冷冷的狠毒,又藏了无限的怨恨,全凝在了短短的一句话上。

她好恨!

龙涵宇不曾见过她那么寒冷锋锐地对他说话,冷不丁被她的煞气给激得一个激灵,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着。

“这些年,我做了那么多事,你就从来没有正眼瞧我一眼,你给我的总是一个冰冷刺骨的背影,你知道吗?这样的生活我真是受够了!受够了……可是,我却还盼望着,希冀着你可以回头看看我,哪怕只是一刻,那样我也不会怨你……我做错了什么,让你那么厌恶我?是因为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请了圣旨硬是要嫁给你吗?龙涵宇,你是不是觉得娶了我很委屈,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配不上你的女人?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够贱的,你都不要我,我还没脸没皮地贴上来干嘛?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以为自己得到了全部,其实却是彻头彻尾失了所有,把我自己那么一点自尊也丢了,我做人做得可真够失败的!”慕容烟雪凄楚地笑着,样子有些痴狂,垂下了眼睑瞧着宽袖上密密匝匝的一圈儿团花刺绣,怎么会有那么密实呢,一丝紧挨着一丝,密密实实地缠绕着,缠得心口疼痛,喘不过气来,直到麻木了自己,手脚泛起了森寒的冷意,她自以为美好的情最后不就成了现在这一团团密密的丝线嘛,束手束脚,将她自己勒在了没有回头路的悬崖上,只能一遍遍麻痹自己说其实我可以得到的,自欺欺人罢了。

龙涵宇沉沉地说道:“我原本也不想负了你的,只是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初次见面之时,他倒是觉得她率直勇敢,心底却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她真的嫁过来了,却是渐渐地变了,变得霸道蛮不讲理,将自私狠辣的一面淋漓地展现在他的面前,如此,他也懒得去理会这样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值得他去了解,不配得到爱。

可是,仔细地想想,她是因为爱得偏执,爱得疯狂了,才变成如今的模样。有一部分错却是他不能推卸的,是他误了她,是她痴念成魔。

“难道你跟她就是一条道上的?她不过是连家都没有的丑八怪,你到底是喜欢她的哪一点?她哪一点比得上我?就是随便拉个丫环也比她强百倍千倍。”她微微冷笑,眼底已经泛起了一层红润,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她懂我。”

“你一天也没让我靠近你的心,我又怎么去读懂你?你连机会都不给我,就给了我一张出局的黄牌。”她的嘴角挂着凄凉的微笑,那抹凄微凝结成冰花,僵硬如颓败的枯花烂叶,明媚生艳的眸光黯淡,失去了平生的希望,寂寂如将要湮灭的薪火。

龙涵宇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那时候他没想过要接纳另外一个人,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想过她值不值得自己去试一试,那时候的他确实不懂得情为何物,如今却是明白情之一字误人终生,比如慕容烟雪,是他的冷漠无情毁了她,毁了当初那个明朗率性的女子。

“你欠我的,我会全部收回来!”慕容烟雪拿起笔簌簌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将纸往他怀里一甩,愤愤然离开了东林苑。

她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真是可笑!

路上她遇见了王府里另外一位女主人崔侧妃,崔思雅是龙涵宇身边待得最久的侍妾,也是他最敬重的姐姐,他从来是像姐姐一样敬爱她的,与爱情无关,只是当她为亲人。

崔雅思对龙涵宇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外人不清楚,慕容烟雪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诚然,她也是爱他的,性子却是寡淡温顺,从不提什么要求,只是安安稳稳地处在琉璃阁,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儿。

因着这个缘故,慕容烟雪没怎么找她的麻烦,此外,她到底是母妃兰妃娘娘亲自为他挑选的女人,光是这个层面上,她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何况她只是静静地思慕着自己的男人。

有时候她想,像她这样守着自己的心,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到底有什么好的?那样子她过得快乐吗?明知道自己喜欢那个人,却又不去靠近,把自己圈在一方天地里,如此一日一日地守候着,有什么好的呢?

如今,她倒是有些羡慕她,至少崔思雅没有招致他的厌恶,没有遭受那份罪。

是她自己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了炼狱之中,越是挣扎,越是难以自拔!

“见过王妃。”崔思雅颔首福了一福,低低地说道,语调有些低沉,似乎含了几许愁怨。

“嗬,如今我成了下堂妇,你可觉着可笑?”慕容烟雪朗朗一笑,自嘲地说道。

崔思雅略显尴尬,惊讶地凝了她一眼,又伏低了身子,温雅地说道:“我们两人却是同病相怜。”

慕容烟雪的目光徐徐地打量着她,服饰整齐朴质,头上也没带什么金啊银的,只是斜斜地插了几支碧玉簪子,素雅柔婉,衬得她楚楚动人,如今仔细地瞧着,却发现她的眼角泛着一点红,倒像是哭过了一场,容色里透着几分幽怨之意。

照她方才那话的意思,莫非她也是被休弃了?可是,这说不通啊。她慕容烟雪是因为骄横跋扈、善妒成性才得了这么一个凄凉的结果,崔思雅不曾做出逾矩之事,素来举止有度,礼仪俱佳,深受母妃的喜爱,龙涵宇又是极为尊敬她的,怎么也落得如此冷然的结果?

“我不是崔侧妃了。”崔雅思低低地说了一句,印证了她的猜想。

慕容烟雪忍不住震了一震,指着她惊愕地问道:“为何?”

崔雅思低柔地回道:“王爷做什么决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没必要过问。”

慕容烟雪瞧着她逆来顺受的姿态,真想给她一棒槌,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休掉吗?一个女人被休了,以后可怎么办,特别是像她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子,怕是要被别人踩在脚下。

“连你也被休了,我算是无话可说了。”慕容烟雪拨弄着手指上带着的翡翠戒指,淡淡一笑。

“听说林侧妃至今还没有音讯,一个弱女子在外边漂泊却是不好过的,希望王爷尽快找到她了。”崔氏温温地说着,眉宇之间透出几许担忧。

慕容烟雪的笑意凝滞了,化作凉凉的寒气,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倒是挺关心那小蹄子的,如今王爷休了我们两个,说不定是那小蹄子唆使的呢,她想要独霸王爷一人,才要求王爷休了我俩,你难道不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吗?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怨恨?你甘心就这样被休了吗?”

崔氏紧张地揉着帕子,讪讪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王爷对林侧妃一往情深,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事我也没有多大的指望,只是安生地过我的日子罢了,在不在府上也无关紧要了。”虽然如此淡然地说着,心里却是有着几分消不去的苦涩。

“可是,我并不是你,我咽不下这口气,她想踩着我的肩膀当王妃,没门!”慕容烟雪冷厉地说道,手腕上一串素金绞丝镯子在日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却是扎眼得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世事本就虚空一场,王妃莫要过于执着。得,我之幸也;不得,便是我命。尘世浮生一梦,梦尽缘散,无牵无挂无念想。”崔氏面露倦怠之色,眸光却是澄明如水,淡淡地说道。

“你说话是越来越有禅意了,只是我却是做不到放手的。你的冷眼旁观,逆来顺受,我是学不会,我只知道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谁要是敢觊觎我的那一份,便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侯门啊深似海,万事变化如风云,譬如今朝来的那场风雨,眨眼便过去了,这天气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心呢。等王爷玩腻了,自然便知道回来了。”慕容烟雪灿然一笑,自信的气质恢复,她清沥沥地说道。面上虽然沉静得很,心里却是没有一个底的,要想做到以绝后患,就要斩草除根,她一定要将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谁说休了就结束了,她会回来的,王妃的位置永远是她的!

崔氏绵长地叹息了一声,朝她福了一福便离开了,她本就是这红尘之中浮沉的浪花,如今也不过是让一切回归平静。王爷已为她安排了新的住所,吃穿用度均是如常,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于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可惜,日后王府怕是不甚太平,只希望慕容烟雪莫要执迷不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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